明天的海里会有个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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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理论上讲，生于80年代的人现在正多多少少面临着情感问题，而生于80年代的人又多多少少和网络有所接触，于是就诞生了个新名词：“网恋”。关于网恋，相信能看到这篇文章的人都会有所了解，所以笔者在这就不赘述，以避免观点不同的人对我进行深刻的批评以至于坚决不回贴。而本人正准备叙述一个网恋，千万要相信这是个很普通的故事，像大多数网恋一样开始，也像大多数网恋一样结束，如果还算是个网恋的话：  
    网恋通常是晚上开始的，因为夜晚对于一个不睡觉的人来说是充满空闲、想象和冲动的。他就是在一个已经记不得了的晚上认识她的，他是个男孩，她是个女孩，相信他们因为年轻所以在情感路上走了不少弯，不然就不会在这么深的夜相遇的了。她在认识他不久前刚从网恋的阴影中走出来——她属于不怕自我牺牲的人，一个和她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已经从她的视野里彻底消失，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没有QQ的地方，比如说监狱。后来她由衷地感到伤心，在爱网里写了篇文章。她开始喜欢爱网——爱网是这些人的疗养所。在爱网里她认识了我们的主人公，他。他是个热情、寂寞、勇敢、好色的小伙子，因此他具备了网恋的所有条件。她被他的玩世不恭所吸引，在QQ上向他发出了邀请，他迅速做了反映——他决不会拒绝一个真实的女孩在这样的夜晚发出的诚恳的邀请，于是故事开始了。
    随着键盘的磨损，他们对彼此的认识也逐渐加深。在他的印象里，她属于那种娇小可爱任性冲动的女孩，对于这样的女孩，耍她逗她是他的拿手好戏，事实证明效果很好。对于彼此不是很熟悉的年轻人来说，调皮的语言永远不会嫌多。而且他们也乐呵呵地接受对方的挖苦、嘲笑、戏弄。性格永远是情感的催化剂，他们有着很多相似的地方，但也有很多简直无法沟通的话题，比如说音乐、时事等。当她说喜欢谭永磷的《披着羊皮的狼》时，他便说自己更喜欢安徒生的《卖火柴的小女孩》；当她被他逗得大笑不止时，他会说：“好吧，严肃点，接下来我们可以讨论美伊形势”……整个夏天就这样在快乐中过去了。夏天是开心的。
    秋天来了，他们对天气的敏感就像植物一样。在这样的季节里，敏感的他们谈到了爱情这个古老而敏感的话题。他知道了她的过去，她不开心的过去（爱情一旦过去了，留下的往往都是苦涩）。他们使用上了视屏，他看到了常常想着的她，和想象中的一样：娇小、可爱、美丽。不同的是在她晶莹的眼睛上漂浮着两丝委屈的眉毛，这是她五官中最独特的地方也正是他所喜欢的，或许正是因为知道了她悲伤的爱情经历，才让他觉得她的眉毛是那么委屈。他觉得让这样的女孩受委屈是绝对不可以的，于是在他对她的友谊中又增加了一种宝贵的情感，叫呵护。同时，她也看到了他，一个黝黑而外表刚毅的男人，这样的面孔上却架着副细边眼镜，看起来甚至是那么不协调，正如她对他外在形象的评价：斯文败类。这个准确的评价得到他的高度赞成。说句公道话，她并不注重他的外貌，再说在他脸上又实在找不出什么值得注重的地方，但当他把伪装自己的眼镜拿开后，她发现他的眼睛是那么迷人。他为此而自豪，以至于每天他都用镜子反复观察自己的眼睛，看得出她的话对他产生了多么大的影响。当她问及他的爱情历程时，他总是以火星人的方式回答——只有火星人才懂，这并不是因为他隐瞒或不够诚恳，而是因为他的爱情历程用十个手指都数不过来，爱情在他身上似乎已经不起作用了，他已不知道自己还爱谁。她仅仅知道他玩世不恭的表皮下隐藏着丰富而失落的爱情，这点更让她着迷，她延续并增进夏天对他的那种情感，由寂寞时的安慰者带来的好感变成了真正的吸引和喜爱。这让她痛苦不堪，因为她曾因此而受过很大很大的伤害，她害怕再次痛苦。人最难控制的其实是自己，她就已经陷入了淤泥。这个秋天他们聊得很多，很广，比夏天少了点玩世，多了点诚恳。诚恳，往往是爱情滋生最危险的环节。他们之间就像隔着层纸，一旦捅破，爱情就不再遥远了。秋天他们了解得更深入，于是秋天在熟悉中过去了。秋天是成熟的。
    这层纸在冬天被捅破了，是被思念捅的。由于工作和生活的需要，他们很少上网或发短消息，思念便偷袭而来。思念是种最要命的情感，它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到哪去，它让人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却总是想着什么。对她无边的思念让他确定自己已经喜欢她了，沉沦很久的种子在这个冬天爆发，接下来便是心脏疯狂的舒张，在舒张中，思念像鲜血一样汩汩外涌，那么浓、那么鲜红。爱情总是双方的。对于他的思念，她也回答了思念。她的字典里已经失去了“理智”这个词，她曾疯狂地想即使工作丢了也要去很远的地方找他。这种想法让他感到害怕，并不是因为他不想见她，恰恰相反，他很想见她，但他更理智——基于没有未来的相见对她而言无疑是一种巨大的伤害或是种委屈，他在秋天的时候就许愿：希望她这辈子别受委屈。他痛苦地阻止了她，让她的计划仅停留在想的阶段。他们做了软弱的事，但或许他们做得对。缺少时间来沟通是这个冬天的遗憾，正因为缺少沟通，思念便是最好的表达方式，而思念有个影子，就是寂寞，有思念的地方就有寂寞。冬天在寂寞中过去了。冬天是安静的。
    当春天来临的时候，他们的春天似乎也来了。就像动物结束冬眠一样，他们又频繁活动在电脑前，他们的语言是标准的情人语言：她问：“假如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你怎么办？”“我会最后一个告诉你这个消息~”“你这么心狠啊。”“让你在平静中突然死亡总比恐惧中等死好吧~~笨蛋~~~”“……”……情人间总不缺少甜言蜜语和关怀——假如他们还算是情人的话。他们有时也会争吵，甚至是那么激烈，原因很简单：认为自己在对方心目中不是那么重要时发表不满。这种争吵有时更显融洽与甜蜜。时间虽然总是不停地走着，但它也有快慢。通常身处幸福中的人会觉得时间很快，所以这个春天对他们来说逝去飞快，快到他们都不曾发觉的程度。于是春天在甜蜜中过去了。春天是芳香的。
    白天过后就是晚上，光明的背后就是黑暗，他们之间甜蜜的背后就是痛苦。大概所有网恋的人都知道他们的痛苦从何而来——距离和现实。而且往往越是甜蜜，反思过后就越是痛苦。这种痛苦在他们认识的时候就已经埋了下去，就在这个夏天，它破土而出，势如破竹。现实中不可抗的因素决定他们不可能在一起，他们不得不构思如何道别，对于一对即使没把心献出去却也把想念和激动相互交换的情人来说道别是困难的，以至于在一个悲伤的晚上，他们终于揭开离别的序幕。因为第二天她就得回家，一个很远的地方，五年没回去了，而且这次回去就再也不回来了。她明白他们的路已经快到尽头，只有一个晚上了。这个晚上她留了大量的眼泪，而且好不容易才掩饰住其中的一半。这样的女人在这样的时候为这样的人流泪是美丽的，至少他这么认为。就这样，他看着她流泪，他没有流泪，一个已经没有泪腺的人是不会流泪的。他很想像别人一样可以为心爱的人流泪，但他不能，于是他在心里哭着。他们都记得去年夏天的约定：当他们不得不分别时，由她准备个玻璃樽，里面放着写有他们名字的纸条，密封后仍到海里，随波逐流。（她的家乡就在海边）看来这个晚上就该准备这个瓶子了。整个晚上他们都没下线，不难想象这个夜晚是如何悲伤，是如何遗憾。他们都有权质问上苍：为什么明知不能在一起，却又让他们相爱？或许他们更应该质问自己。
    该走了。走了就别再回来，这是真理。他们都没有回来，第二天，他们都做着自己的事情。第二天又是他们的生日，农历5月29。在茫茫人海偶然认识的两个人生日却是同一天，这不能不也不得不用缘来解释，但缘并不等于缘分，理由就是：
    在他们的05年生日的晚上，他一个人坐在电脑前写下了上面这个故事，而她正坐在北上的火车里，手里拿着个瓶子，里面的纸条上写着他们的名字,水手辛巴达和迷失的缅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