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相隔一张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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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相信这个世上有鬼吗？我信。因为我不幸生在农村一个单家独院里，且周围四下都是坟堆，我的家就坐落在坟堆的中央，我从小就是在恐怖的环境中生存长大的。


在农村还没有实行包产到户责任制之前，农民们都是队上的活路收工以后，就忙着去刨那点自留地，爸爸妈妈每天不到伸手不见五指不回家。算命先生说我的八字好大，我克死了下面的两个弟弟妹妹。所以,直到我11岁那年爸爸去领养了一个哥哥以后，我才有了一个妹妹和后来的弟弟们。60年代的农村还没有电灯，天一黑就有无限的恐惧感。由于经常听到坟坝的怪叫声，看见坟堆里燃绿火，我就和70多岁的老奶奶紧抱着绻成一团，靠在墙根下盼着爸爸妈妈快点回来。后来有了哥哥，奶奶有时就去了我姑姑家，我就和哥哥紧挨着坐在竹林下的磨盘上，等着爸爸妈妈回家。总之，如果天黑了我们在房门外就不敢进屋去，如果在房门内就不敢出门来。


记得12岁那年，一个月朗星稀的夏夜，那天奶奶去了姑姑家，我和哥哥在太阳刚下山的时候,就将地坝撒上水，搭上凳子、搁上笆箦。吃完晚饭，我们一家就在月光的沐浴下纳凉了，累了一天的爸爸妈妈不一会就开始打酣了。可能是因为紧张害怕，我却不敢闭上眼睛入睡，一阵凉风吹过，就以为是来了青面獠牙的妖怪，看婆娑的树影摇动，就以为是见了鬼影子。我试图闭上眼睛装睡，可是总感觉有一个人，在给我的脸上一下一下的打扇。我麻起胆子坐起身来，见家人们都睡熟了，惨淡的月光下除了蛙声、蛇吞耗子的咕噜声，四处静悄悄的。有人家的院落离我家很远，但清晰可见，最显眼的还是那些坟堆堆。我无可奈何的紧挨着爸爸躺下了，可是透过笆箦的缝隙，又有人在给我的背上一下一下的打扇，我的寒毛都粟起来了，我推醒了爸爸，要求回屋里去睡。


我住的那间房子，是用瓦片拱的窗子，一排三个。月光照得一屋通亮，奶奶不在家，是爸爸给我搭伴。我上床摆了一个大字，把左手搁在床铅上，头朝里。不到两分钟，当我转过头来看月亮的时候，只见一个身材矮小，身体单薄的中年女人，她头上包着白色的长帕子，身穿一件白色底板，蜡染蓝色朵朵花衣服。两条辫子垂吊在乳峰上，立正姿势一动不动的站在我的手边。没有看清楚脸长什么样，我吓得立马抽回手，往我爸爸那头挤。因为爸爸还骂我了，所以那绝对不是幻觉。


第二天白天，我把见鬼的事给家里人讲了，就我妈妈一个人相信，因为她说她经常看见鬼，只是担心我们害怕，不敢说而已。我那个任村党支部书记的姑父，听了我的鬼故事后说：这个世界上哪里有鬼呀，共产党人是无神论者，不相信有鬼神。我是共产党员，我就不怕鬼。我当时就想：原来是共产党员才看不到鬼呀，我要是个共产党员该有多好啊，那我就不用怕鬼了，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当个共产党员，让鬼也怕我。20岁那年,我真的成了一名共产党员,不过,那不是因为闹鬼的事才入的党。


28岁那年我离开了见鬼的老家，随军去了北方。从那时起，我就再没有怕鬼的感觉了，也没有跟人讲起过我见鬼的事。可是，我的女儿在1984年她9岁的时候，跟她的小姨住在我见鬼的那个房间里，晚上起来小解，看见了我见过的那个女人，她的描述跟我见的那个鬼一模一样，所以，她到现在也不敢去外婆家。


这些年来，我们家的人都相信,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有鬼了，那不是听我和我女儿说的，是他们都亲眼所见。比如：我妈妈看见我死去的奶奶在电灯下，从这屋走到那屋。我弟弟晚上开车在没有人烟的深山老林，车息火了停下来修车，就有一个声音在问他，“你在做啥子”，同时好象有很多人用树枝和沙子砸他的车子，不过只听到声音，不见有人。我爸爸去别人家吃晚饭后回来，月光下一个穿着全身白色衣服的青年，从对面飘来，他知道那不是一个人，所以他不敢退让，也不敢前进，吓得不敢动步，僵持了一分钟后，那个白影飘进了玉米地里。妹妹看见一个戴着大头帽子的男人坐在尿罐上。妈妈上厕所，蹲不一会竟然发现有个老太太在旁边陪她蹲着。

不知道是哪位先人，把房子建在坟堆里，他一定是个活阎王，不怕鬼。可是把我们害惨了，害得我想爸爸妈妈也不敢回家去，偶尔回去一次，就拉着妹妹一块，如果妹妹没有空，我就必须带个朋友一起回去。可是我的朋友，却在大白天里也能看见地坝里，坐着一个身穿灰土布衣服，头上缠着白布帕子的驼背男人。


我的父亲查出患肺癌已经一年半了，瘦得皮包骨头。得病以来住了四次医院，那天弟弟来电话说爸爸不行了,已经好几天不能进食了。我和妹妹赶回家，只见老人家躺在凉椅上一动不动，眼睛都浑浊了，就象一个死了的人还没有闭上眼睛一样。我们决定送他去医院进行安抚性治疗，不敢走远，就在陈家卫生院输液。那天下午，只听昏迷中的爸爸说：医院的，注意哈，有一个杀人犯要杀3个人，一会就要弄来耶。我们以为爸爸在说胡话了，结果没等到半个小时，外面真的抬进来三个血肉模糊的人,同时还跟来几个警察同志。事故是因为一个60岁的男人，找了一个40岁的小媳妇，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后，离家跟别的男人走了。男人怀疑是那几个人牵的线，就提了两把菜刀去砍人，结果别人也把他砍了个半死。


爸爸一直说了三天的胡话，把我们都听得莫名其妙，哥哥一个人晚上不敢陪爸爸了，因为爸爸说的话让他毛骨悚然。我们见爸爸没有希望了，怕他死在外面魂不能归家，所以就出院回家了。当我们忙着准备老人后事的时候，只听他叫着由远而近的熟人的名字醒过来了。然后他精神焕发地给我们讲，他去了三天阴间，见了一些什么样的人。首先是有很多不认识的人来找他，有拿铁丝的人，那铁丝是用8股细铁丝搅在一起的。有个人走到他面前，在一个小匣子里拿出一张纸，那人念着纸上的内容说：你给你的儿子说，你在明天鸡叫之前就要走了。第二天那个人又来了，他叫爸爸吃一碗干饭了走，爸爸就叫我哥哥端来一碗饭喂他，吃得好香。弟弟端了一杯糖开水，他也喝了。然后，那人把他带到一个大字下面有一点，后面的字他不认识的地方去了，（他不认识字，只认识大字，妹妹估计是太平间）那里有棺材和躺着的死人，把他吓坏了，他就跟那些尖脸长牙的人说：我要回家，我在这里害怕，我不想死。这时候，来了一个人，听说是那个杀人犯的爷爷，把爸爸的肩膀一拍，说到：你不要怕，你不该到这里来的，是他们抓错了人，这里不收你，你走吧。爸爸说：这个山沟沟离我家有多远呀，我怎么知道路回去呢？那人问：你家住在哪里呀？爸爸说：我家在明月桥前面。那人说：就在前面不远。爸爸心想，只要走到明月桥上，就有侄女住在桥头，她会送我回家的。为了逃命，他连滚带爬的一路喊人就回来了。那些天主教徒们说：你爸爸是信了教的人，我们每次给他做完祷告后，他的病就要轻松好多，他是死后要去天堂的人，地狱根本就不敢收他。


爸爸奇迹般的坐起来了，说话中气十足的，每顿吃一大碗饭还不要人喂，一会又喊饿了，又要吃。我们觉得不是好事，一定是回光反照。因为他说的明天鸡叫之前要走，吓得我在深圳打工的弟弟、侄儿们一行8个人昼夜兼程的往家里赶，一路电话不断，心怕在鸡叫之前走了，见不到最后一面。所以，我们仍然忙着准备爸爸的后事，可是，凭老人们的经验和医生的见识，人在临死之前的还阳，不过就是一两天的事呀。我爸爸从阴间回来都10来天了，癌症病人的状况，会一天比一天好，这不是咄咄怪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