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章 破戒
1
在即将下班时,宋云重接到父亲宋士临的电话,说有个客户需要应酬一下,叫他陪着去。他于是便在收线之后,将电话打往家里去,是想告诉一声妻子,他不回家吃晚饭了。但电话占线,他并没在意,心想过一会再打吧,于是便出门,和父亲一起陪客吃饭去了。
到了饭店后,他掏出电话再打,还是占线,他便打家里的固话,响了许久,才听到小月的声音。
“你干嘛去了?这么久都不接电话?”宋云重虽然尽量将语气放平静,但还是不经意的透出了一点点的不耐烦。
“人家在喂孩子嘛!”小月的声音带点委屈,“干什么嘛?”
云重想说你的手机却一直在通着话的,但最终没有说,只是道:“我今晚有应酬,所以要晚一点才回,你不用等我吃饭了,你们自己吃吧。”说完便收了线。
因是较为重要的客户,吃过晚饭后,宋士临让宋云重又陪着他们去桑拿呀唱K什么的,直忙到凌晨一点多钟了,宋云重才脱身出来。
他拖着有点疲惫的脚步进入家门,见书房里的灯是亮着的,有点诧异地推开门,见到他妻子小月正在电脑前搞着什么,见他开门进来,忙下线了。并有点讨好地对他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呀?”
“既然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人家不是在等你回来嘛!”小月有点撒娇地嗲道。
宋云重有点纳闷,同时感觉自己有点起鸡皮,这小月,今天是怎么了?以往她可不是这样的呀!纵使是在新婚燕尔之际,也都不会如此发嗲的。不过他还是有点感动,说道:“都说要晚点回来的,等什么呢,太晚睡了对身体也不好,天天呢?”
他给儿子起名叫宋文天。小月姓文,而他与小月的名字中一个有个“云”字一个有个“月”字,云和月都是在天上的,所以儿子的名字叫“天”也是顺理成章。而且,他这样给儿子起名也是受到了凤凰自已给自己改名的启发,凤凰的名字叫“杜尢姬”,名字中也包含了父母的姓氏。果然他的提议小月立时便赞同,并非常的喜欢,一天到晚“文天文天”叫个不离口。而宋云重却给儿子起了个小名叫“八路”,缘自岳飞《满江红》中那一句“八千里路云和月”。小月听后曾哈哈大笑说老土,说“人家还以为我们儿子的父母是一个土八路军呢”。
“早睡了。”
“那你也睡吧,我冲凉去了。”
“我帮你找衣服去。”小月手脚麻利地帮他拿来衣服,并就在大厅里帮他除衣服。
“别这样,小心保姆看见,多不好。”宋云重小声说道。
“怕什么呀,她早睡熟过去了。”小月帮他将衬衣除掉,装作不经意地闻了闻,“你都到哪去了,按理说办公室里有空调,车里也有,咋就这么大汗味。”
宋云重看在眼里,心里轻笑了一下,说:“不是说陪客人去吃饭唱K吗?又唱又跳的,再说现在什么天时呀?哪能不出汗的。”
小月似笑非笑的说道:“什么客人哪,这么重要,需要咱家的宋大公子亲自出马。不会是什么女强人,看见我们宋大公子长得帅,非要你陪不可呀?”
宋云重斜了她一眼,道:“不知所为。”便转身走向了浴室。
上得床来,小月腻上身来,并将手探向云重的胯间。云重看了她一眼,轻声说:“很晚了。”
“可是我想嘛!”小月嗲声说道。
宋云重心如明镜,但他却不好发作,只得除掉她的衣服,并轻轻的抚摸她,她却说:“你快点上来嘛!”宋云重于是把她压在身下。但当他进入她的身体时,她却轻叫了一声,且表情有点痛苦。他分明感觉到她下体的干涩。
“你其实根本不想做。”宋云重说。
“谁说呀,你太急了嘛,人家还没准备好。”
“又是你说要快点的嘛!”
他抽出来,又开始轻轻的抚摸她亲吻她,当嘴唇接触到她的乳房时,她捂住双乳咭咭地笑了起来:“不要。”
“你干什么?”
“Baby六点多钟时吃了,现在觉得有点胀,你刺激它乳汁会流出来的。”
宋云重觉得有点扫兴,说:“那你准备好了吗?”
小月用手握住他的下体,见它昂首挺胸意志昂扬的,有点满意地笑了,说:“可是我现在又不怎么想了,不如不要了好吗?”
宋云重有点恼怒地说:“你搞什么鬼嘛?刚才明明又是你说要的,到撩起人家的兴趣了你又说不想?”
“人家刚才是挺想的嘛,可如今到真正做的时候,一痛又不想了。”
宋云重叹了口气,说:“按说你都生过孩子了,下边应该是更宽松才对,可怎么……唉,不知你是怎么回事。”宋云重有点懊丧,“你叫我现在怎么办,要不,你帮我搞定。”
“用手呀?这么脏!”小月皱了皱眉头,老大的不情愿,“你还是上来算了,不过轻点。”
他摸了摸她的下体,仍然是干巴巴的没一点湿润,宋云重又叹了口气,心情也低落了许多,但被她撩逗起的性欲得不到释放也是一种折磨,只得小心翼翼地在小月的催促声中完成了并不酣畅的一次释放。
当小月沉沉睡去之后,宋云重却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没有丝毫的睡意。
与小月结婚的这一年多来,他感觉到她一直对夫妻房事并不怎么热衷,虽然他们从一开始就从未有过从前与凤凰在一起时的激情,但男人正常的生理反应还是会让他大概一个星期左右就会要过一次性生活。新婚的那段时间还好一点,她基本上还能满足他的需求,但渐渐的,蜜月刚过,她就常会推这推那的,就算答应他了,仍然是应付式的。她例假来的那几天,就是她最开心的时刻,有时甚至明明假期已过了,她还故意的包着那“止血贴”在裤头里蒙骗他。及至发现怀了身孕,她更是理直气壮的不让他碰她的身体。
在她怀孕的头半年里,宋云重基本上是过着苦行僧般的生活,“自助餐”吃多了,生理上的焦虑感加重不说,心里上也是一种负担。而她还对他的行为不理解,说他一时没女人不是就没法过了。还对她特疑心,以为他会去找小姐包二奶什么的,非但天天晚上要他回家过夜,稍回来晚一点还电话追踪,回来还要问三问四的。
宋云重对她的这种既冷又疑的做法开始时也极是反感,也曾与她吵过几次,但后来想想,哪个做妻子的不怕自己的丈夫在外面拈花惹草的呢?便又理解地劝自己别跟她计较那么多,问心无愧算了。
象今晚她的举动,他并不是不知道她的心思,在他回来时她仍然未睡就知道一些端倪了,表面上她是说想他了,在等到他回来与她亲热,及至上了床后,她明明不想做爱,却故意要试探他看他在外面有没有吃腥,待他表现出强劲的能量时,她心里释然之余,生理上却并不是真的需要,反而有点抗拒了。
宋云重半靠在床沿上,忽然就想到了凤凰。凤凰可不是这样的,无论他在外面多晚回来,她都从不会疑神疑鬼问三问四,如太晚了最多打个电话问他回不回来,如果他说不回来了,她就不会等他而独自回房里睡,至于为什么不回来,她是从来都不会问上一句,相反他有许多时会笑问她为什么不问他干什么去了,这时她就会“哼”地一声说“谁管你去泡妞还是去做贼呢”。如果他说回来,她一般都会等他,早的话她或者会躲在门后,待他开门进来时“哇”的一声跳出来吓他一跳,或者躲在某一处,让他以为她睡着了或者到哪去了,等他开衣柜门取衣服或进浴室时便会冷不丁的从里面发出怪声跳出来,常常令得他吓一大跳。如果迟了回来,她常会在沙发上倦极了睡过去,他回来后会爱怜地抱起她回房里去。往往在这个时候,双方的心里会感到异常的温馨,而激发内心的无限爱意。有时候他也故意骗她,明明回来却说不回了,到她进房里睡着后他回到来,冲完凉后悄无声息的摸进房里,钻到床上,吓得她大声尖叫。而且,凤凰的小鸟依人与她的调皮捣蛋,小月也是没有的。只要与凤凰二人单独在一起,她的小动作就特别的多。她会在走过你身边时摸一下你的脸拧一下你的鼻子,或者拍一下你的屁股;再不就是冷不防的从背后哇的一声扑到你的背上,在你的后颈上轻轻的咬那么一口。许多时候,他都会被她的这些小动作吓得那么一跳,甚至哭笑不得。往往在这个时候,他就会佯装恼怒的追打她,她就嘻嘻的笑着逃避,与他追逐嬉戏。而感情也往往在这些类似小孩子的嬉闹之中不断升温,历久弥新。但在人前,她却又从不会这样,而是端庄大方,又温顺如一只小绵羊般依偎在身旁。纵使有时候他会因什么烦人事而生气,或者会因她的某些失误而真的生气了,她又从不会跟他吵,而是要么抱住你作特委屈的可怜样,要么嘻皮笑脸的一副玩世不恭的无赖相,让他恨又恨不起来,许多时候反而会被她的古怪样与奇谈怪论逗得忍俊不禁,气也就此而消了。
而小月虽然比他还小,但却许多时候倒象他的姐姐,常常一本正经,纵使二人单独相处时甚至于在床上做爱时,也都是一本正经的,既生硬又古板,与他极少调情,对于他的调情还会表示恶心或难为情,说什么这样多淫荡等等,思想仿佛比那些老一辈的人还封建古董。有时候他禁不住想,以她的这一种超传统的正经思想,竟然会发生婚前性行为而觉得奇怪。因为新婚之夜,他发现她已不是第一次了。虽然他并不是处女膜崇拜者,也并不怪她,只是觉得既然她能放得开在婚前与人上床,但到结婚后,在夫妻之间的事之中仍然会有这种古板思想奇怪而矣。
宋云重就在这种胡思乱想之中沉入梦乡。
第二天因是星期天,宋云重昨晚又睡得迟,所以也就起得相对迟了,他醒来时已是十点多钟了,小月早就起床了。
他爬起身来,却见家中没一个人影,小月不见,而那保姆也不见踪影,儿子自然也不会在家中。想是出去买菜了吧,这个时候。
他从冰箱里拿了盒牛奶喝着,忽然想起昨晚那客人说今天将相关资料发到他邮箱里的,不知如今发了没有,便步进书房坐到电脑前。
电脑是开着的,他拖动了一下鼠标,却不经意将桌面上隐藏着的小月的QQ拉了出来,原来小月的QQ都还没关。
云重本无心看她的聊天记录,心想无非是她闲得无聊与朋友聊聊天而矣,但当他刚想将它缩为最小化,好腾出桌面干自己的事时,对方发过来一句“我好想你”赫然跳入他的眼帘。他的心不禁轻跳了一下,这个小月,难道搞什么网恋?但他仍然未往深处想,对方又发过来一句“我忘不了我们的第一次,忘不了我们的每一次。”他不禁狐疑起来,难道他们是认识的吗?或者已经发展到见过面甚至……他不禁拖动鼠标,将他们的聊天记录从头看了一遍,看小月最后发给对方的时间是在五分钟前,也就是说小月刚出去,他就起来并看见了,原来他们非但是认识的,而且对方的身份竟然是小月的初恋男友,看他们的聊天记录,他们重新联系上已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应是在她与云重婚后的时候了,对方不但知道她已婚并知道她生了孩子,还知道她的夫妻感情不好等等。但在这一年多来也就是说她与云重婚后的这段时间里,他们还未见过面,他老是要求见面,她也对自己与云重婚后生活中的种种不如意都对对方说了,还说到最近的夫妻性生活中的不如意,才引致对方发过来的“忘不了我们的第一次,忘不了我们的每一次”这话。对方可能久不见回音,又发过来一句“宝贝,你在吗?还是生我气了?”
宋云重怕小月回来看见,忙离开书房又躺回床上,刚躺下没一分钟光景,就听到小月与保姆开门回来的声音,小月还在埋怨保姆做事丢三落四的,竟然出市场也不记得拿钱什么的,害得她来回的跑个呛。接着又听到她进卧室的脚步声,云重连忙闭上眼睛装睡。小月只进来看了一下,见他仍在床上,便又出去了。云重又躺了一会,才又起来,洗脸刷牙等。小月见他起来了,不一会便关了电脑出来帮保姆的忙做饭什么的。
虽然发现了小月的这个秘密,但宋云重仍然装作不知道一样。当然这并非他虚伪,首先,他从中得知小月只是与她的初恋情人重新联系上而矣,他们几年中还未见过面,也就是说,小月实际上还没有红杏出墙。至于他们曾经的关系,那是在她与自己认识之前的事了,他不会在意。况且她们不忘旧情的念旧情结,他还挺欣赏的。谁不会对自己的初恋念念不忘呢?他自己都始终不能忘记凤凰,他没理由怪她与初恋情人旧情复炽吧?不说她未红杏出墙,就算她真的背叛自己,他都不会怪她。因为他想起自己对凤凰的念念不忘与深深的牵挂,纵使他重新组织家庭都这么长时间了,他也会冷不丁的就想起凤凰来。甚至在每一次的见面,都会情不自禁,最终于那次在旧日家中无意的相遇时,做出了在一般人看来都不应该做的事。他不可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吧?所以,他只当做没看见,日子还一如既往的平静地过着。
只是因为凤凰的失踪,才令他平静的日子起了一些波澜。
本来那次意外的缠绵之后,宋云重的心里其实也挺觉尴尬的,但他并没有多少负罪的感觉。一直以来,他从没有觉得凤凰是自已的姐姐,纵使身世大白之后,他最多认为以后不再可能象以前一样在一起而矣,心里却从没强迫自已去刻意地回避想起这个人,想起这曾经的往事,而是顺其自然的,什么时候想起了,就尽情的去回忆去回味,所以心里反而会好受许多。
当然,最初知道身世的那段时间,他确实很痛苦,并且借酒借烟来麻醉自己的神经自己的思想,并且常常都按捺不住的想见到凤凰,哪怕只听听她的声音,都能缓解心里的那份焦虑与思念。他心里常常阿Q式的自我安慰,就算想她、仍然爱她又怎么了,她原本就是我的爱人,至于其他什么的,只是你们说的而矣,只是现在的科学仪器说的而矣,我们从来没有过姐弟之情,就算我们之间接下来会再发生些什么你们认为“不能做”的事情,难道就能怪得了我们吗?学会这样想之后,他心里就坦然了许多。只是担心凤凰的心里会想不开,所以常想打电话与她说话,一来能够缓解自己的心里焦虑,二来也想开解一下她,让她将心放宽一些。但她总是回避着自己,不肯与自己通话,及至真的通上话了,却又会无意识地融入到过去的角色之中,她往往在这个时候就挂断电话,他知道她心里放不开,他也无可奈何。为了不让双方再觉难堪,只得尽量的不再找她。也因为如此,他才考虑重新找一个人,心想这样可能会慢慢的淡化那份思念。
与小月婚后的那段日子,似乎是有点效果。但随着相处的时间一长,二人性格上的差异以及各方面喜好的不同,矛盾也会就此产生,摩擦也自然免不了。因此又会令他想起了凤凰种种的好种种的优点,常拿凤凰来与小月对比。他心里不止一次的拿她们俩掂量过,除了相貌小月能比得上凤凰之外,甚至可以说比凤凰还要漂亮,但其他的种种,都没法不让他不去想凤凰。只是因为婚后不多久,小月就怀孕了,他只能一门心思的对小月关怀备致,将对凤凰的深深思念埋在心底。及至凤凰的车祸,如不是小月身怀六甲,他真的想不顾一切地回到凤凰的身边照顾她。在凤凰昏迷的那段日子,他不知偷偷地流了多少泪,背着小月去看了多少次凤凰,在她的床前呼唤她的名字,给她讲他们从前曾经的所有欢乐时光,为的就是刺激她能够醒来。
对于小月,他知道自己并不爱她,所以总觉得有点愧对她,也尽量的对小月好,就算有什么矛盾,也都尽可能的让着她不与她计较。但同时他也多少有点感觉得出小月对于自己,也并没有多少的爱在里头,相比之凤凰从前对自己眼角眉梢都是爱的那一份依恋那一份缠绵,相去何止十万八千里。但又想到,既然都已经是夫妻了,他一直都很尊重她,并且努力地维系这一层婚姻关系,从没有想过要离开她,更何况又有了孩子的这一层关系。到无意中发现了小月的秘密之后,知道小月真正爱的并不是自己,心里反而觉得一阵轻松,那份愧疚心理也减轻了不少。婚姻,也许都是这样的吧!彼此之间,谁也不欠谁的。
那天他回父母家时,无意中听到他母亲与父亲的对话,说凤凰不知到哪里去了,只发给他们信息说她要到远方去了,叫他们不要找她,打电话老是关机什么的,他才又对凤凰的情况着急起来,因为这是发生在他与她“破戒”那件事之后不久。凤凰的个性他最了解不过,虽是受过良好的教育,但正因为如此,思想上很传统,很循规蹈矩,且极爱钻牛角尖,不会把事情往多方位的去考虑,虽然因为角色错位的原因以及情不自禁,她与他破了一次“戒”,但过后她心里肯定经过痛苦的挣扎,甚至会因此而想不开,所以当他知道她“不辞而别”后,自然也焦急万分,用尽各种办法去找她,但都是徒然。打她家里的电话没人听,打她的手机关机;驱车到她家里,大门紧锁的。过一段时间再打,竟然手机停机了,家里的电话却有人听,不过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一问才知道凤凰真的是离开肇庆了。不知是对方不肯说,还是真的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凤凰还好好的活着,只是不想让他找到而矣。心里虽觉遗憾,但总算放下了心。他甚至想,这样可能更好,当真正的不能联系上她后,自己的世界里再也不可能有这个人出现了,心里也可能不会老想着。如果凤凰有心要躲开以往她所熟悉的人,那是谁都找她不到的,连王婕都不知道,还有谁能更与她亲近的呢?所以,宋云重也就没再四处去打听白费心机了,搞不好让小月知道的话还以为他要干什么呢!他在工作之余除了回家看下电视逗一下儿子,就是在小月不用电脑时上上网,看一下新闻玩一下游戏,偶尔与网友聊聊天什么的,日子过得倒也平静安详。
忽然有一天,小月问他道:“老公,我问你一个问题行不?”
“什么?”
“凤在云霄是什么人呐?”
“你看我的聊天记录啦?”宋云重有点着恼。
“谁叫你不关QQ,我也是无意中看到的。”
“你看到了还用问吗?什么都一清二楚啦!”宋云重有点没好气。
“就是因为看了才不过一点点,所以才问你嘛!你们都到了什么程度了?”
“我们聊的内容里都有说了,你难道没看清楚吗?”宋云重转头斜了她一眼,“你究竟想问些什么?直说不就可以了吗?”
小月的语气也有点转冷,说道:“其实我想问什么你也明白,真要问出口了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那你干脆什么都别问,拜托了,我要看电视。”
“你什么意思?”小月有点激动。
“你爱想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宋云重丢下一句,没再理睬小月,只顾看他的电视。
“宋云重你……”小月瞪了他一眼,看到保姆抱着儿子回来,又住口不说了。
宋云重忽然问保姆道:“小明,今天农历是多少号呀?”
“今天是初一呀!怎么了?”保姆小明说道。
“今天是初一呀?我还以为是十五呢!”
宋云重说完,看了小月一眼,见她也正有点意味深长的瞄了他一眼,并“哼”了一声,然后转身回了房。
晚上吃过晚饭,小月喂过儿子,然后将儿子塞给保姆,自己又坐到电脑前。宋云重从保姆手中抱过儿子,见电视也没什么好看的,便逗儿子玩。这小子只要吃饱了,只要不尿裤子,就难得见他哭的时候,且谁都跟,只要能逗他玩就可以了。所以保姆带这孩子相对的清闲,还可以兼并着干些家务,小月只要喂奶或者喂粥的时候操下心,基本上也很清闲,如果要干其他什么的话大可以放开手脚地去干,儿子是绝对不会缠着她的。所以小月经常的上网,差不多每天晚上吃过晚饭,她都霸占着电脑上网,家务有保姆干,孩子大不了开始的时候让他在书房的沙发上玩或抱在膝上也不碍事,等保姆干完家务后就会带孩子了。宋云重最近也有点迷上了上网,他上网当然不是沉迷于网游,大都是看一下新闻,或体育节目,再不就是与网友聊聊天。他与网友聊天是有目的的,因为他从各种渠道都未能找到凤凰的有关消息,并且打开过她的QQ查看她的聊天信息,以及邮箱里的收发情况,因为他们俩人以前的一切都没有什么秘密可言,QQ、邮箱密码等都互相知道。但是,从这些东西看,她似乎很长时间都没使用过。心想她既然有心避开,自然会弃这些他所熟悉的东西不用的。所以他便重新申请了一个QQ账号上网,看能不能从对方的QQ姓名中找出一些端倪来。
最近,他与一个网名叫“凤在云霄”的网友交往得极是密切。最初他在QQ里搜索有关凤凰的的信息时,看到这个名字,就立时有了好感,并且猜测对方可能就是凤凰,便试着给对方发信息,对方也很快就回了,于是他便与对方聊上了。
或者是先入为主的心理,他发觉对方许多地方都极象凤凰,不但爱好也好品味也好,他们都能找到许多的话题,甚至聊天时的斗嘴的语气都很相近,便慢慢的发展成了恋人关系。因为小月经常的霸占着电脑,他往往要到晚上九点多钟才上线,有一晚因为聊得开心,不知时间的易逝,直到困极了,竟然就靠在椅子上睡着了,也可能因此被小月看到了他们的聊天内容,所以才有她那天的一问。
如果宋云重之前没有发现她与她的初恋情人的“网事”,他的心里或许会有点愧疚,觉得对不起她。人的心理有时候就是这样怪,特别是夫妻之间,如果曾因一些小事情而耿耿于怀的话,心病便往往就此无意中存在,并且也会对对方的某些小事情也报复似地耿耿于怀。
宋云重与小月最初相识到结婚这段时间,还觉得这小月还是个善解人意并且通情达理的人,但婚后,小月的那些小心眼及虚荣心渐渐的显露出来了,而且猜疑心也极重。虽然婚前她曾说过不在意他有过婚史,但婚后常有意无意地问他为何会与前妻离的婚,是性格不合还是他花心,所以令得两人感情破裂导致分手等等。还常对他的行踪去向问三问四的,稍晚一点回来她就会疑心这疑心那,如不回家过夜那更是如临大敌,三更半夜都要打电话追踪。
对于她的这些,宋云重从不计较到不耐烦再渐渐的变成反感。但他又不想向她作过多的解释,心说,如果要拈花惹草,如果要变心,你怎么看也是白搭。
当然,他并没有产生逆反心理故意的将矛盾激化去认识别的女孩子 ,他心里念念不忘的只有凤凰。所以,他交上了这个“凤在云霄”后,心里就一直把她当成是凤凰了。纵使后来渐渐的感觉到对方不是凤凰了,但抱着对小月的报复心理,二来就冲着这名字当中有个“凤”字与“云”字,他都把对方当成是凤凰。反正网络是虚幻的,你自己的心里想象对方是谁,她就会是谁了。
他们的婚姻就如此不咸不淡地维系着,直到他与小月在他父母家中的那一次争吵之后,他们的关系开始走向激化,名存实亡,最终走向破裂。
2
那一天,宋云重因要找一些从前的同学的通讯录,回到他父母的家中——也就是他从前与凤凰一起生活的房里。当然,就算不找什么东西,他都会隔三岔五地要回来一趟,整理一下清扫一下,不至于让这个充满了他的欢乐充满了他的回忆的“窝”从此荒芜,虽然有佣人经常会进来拂拭打扫。许多时候,他甚至在中午下班时不回他与小月的新家而到这个旧窝中休息,体会从前的生活片断,抚摸一下从前与凤凰一起享用过的东西。
当他正埋头翻着书桌抽屉里的东西时,却见小月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你在干什么?”小月问道。
看见小月,宋云重的心不禁格登了一下。但他并没有显出太多的慌乱,虽然他与小月从相识到婚后这近两年来,他都从没带小月进来过这房间,就算因某些事在这家中过夜,他与她也是在其他的房中睡的,反正家里有的是房间有的是床铺。这并不是他怕小月知道些什么,而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为了不想引起太多的尴尬。但要他将以前与凤凰一起共用过的东西清走,他又不想,也不舍。所以小月就算心存疑虑,也曾问过这四楼里是些什么房子等,他都支吾过去,并且交代过家里人,不要让小月走进这屋子里来。在那次与凤凰在这屋子里的意外缠绵之后,将之前锁起来的一些有关凤凰的东西又全都摆了出来,将佣人金姨的钥匙要了回来,自己常回来拂拭清理,也不用金姨进来了,为的就是以防万一从她口中漏出些有关他前任妻子的信息给小月知道。虽然他明白,让小月知道了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毕竟他曾结过婚的事,小月是早就知道了的,他只是不想让她知道他的这个前妻是谁而矣!可如今……纸是包不住火的,终有一天会有破绽,要来的终是要来的。
他站起身来对小月说:“你怎么来了,天天呢?”
“我不能来吗?”小月四顾的打量着房里的一切,“这——就是你从前与前妻一起生活的地方吗?”
宋云重静静地看着她,说:“是,怎么啦?”
小月扫了一眼书房里的东西,没说话,转身出了大厅,看着应有尽有的家具家电等一如有人住着使用着一般洁净、整齐的物件,完全不象是荒废着无人用一样,有点酸酸地说:“这里跟你们以前住时一点都没变吗?”
宋云重自见到她进入房间的那一刻起,就预感到一场暴风雨会来临,但他仍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平静地说:“有必要吗?”
“这不是什么必要不必要的问题,可是这样能说明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小月语气也很平静,但宋云重感到她只不过象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那片刻宁静而矣。
“我怎么想的?”宋云重仍然平声静气。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哪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小月话里有话地冷笑着道。
“走吧,我们下楼去。”宋云重说道。
“我还没看够呢!”小月边抚摸着这些家什边说,“不过你们宋家有的是钱,如果你们是没钱的人家,舍得将这些这么好的东西弃之不用吗?古董呀当它?”
小月一边在宽敞的客厅里左看右摸的,最后目光停留在挂在墙上的一幅油画上。
那是宋云重一个学画的高中同学送给他的画,画面上是凤凰回眸一笑的面容,散开的长发,如贝的浩齿,明艳的笑意,深深的酒窝……上面还有宋云重亲手为之而作的一首诗《笑靥》:“媚生笑靥娇绽美,靥娇绽美比桃梅;梅桃比美绽娇靥,美绽娇靥笑生媚。”
“这是谁呀?就是她吗?”小月问道。
宋云重没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小月仔细端详着这幅画:“我怎么觉得这漂亮的面容有点似曾相识呀?还有首诗呢!是你亲自写的吧?这画也是你画的吗?想不到我的老公这么多才多艺呢,吟诗作画样样精通,佩服佩服。”
“我的一个学画的高中同学送给我的。”宋云重说道。
“小月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一转身,拧开了卧室的门,走了进去。
宋云重的脚动了动,手轻轻的抬了抬,想说些什么,但终是忍住了。停了一下,走近门口,靠在门边,抱着手看着小月。
小月“哇”的一声轻叫,道:“唷,这么漂亮豪华的卧室,啧啧!看这些化妆品,看这梳妆台,看这……”
她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那镶嵌着宋云重与凤凰的结婚照的镜框:“这就是你的前妻呀?真漂亮!啧啧!真正的金童玉女天造地设。”
“看够了没有?”宋云重平静地说。
“你什么意思?”小月冷冷地道。
“如果看够了,我们就走吧!”
“如果我说没看够呢?”
“那你继续看吧!我走了。”宋云重转身离开。
“宋云重你给我站住。”小月叫道。
宋云重稍停了一下,仍然走了开去。小月抢也来,一把扯住他道:“宋云重你不给我说清楚你别想走。”
“说什么?”宋云重站在厅中间,看着挡在面前的妻子,语气有点冷。
“你为什么瞒着我?”小月有点激动。
“我瞒你什么了?我不是早说过,我是离过婚的人啦,我瞒你什么了,你说。”
“我不是指这个,我是指你跟这个人的关系。”
“她是我的前妻,就这关系。”
小月摇摇头,象是要甩去某些杂乱的东西,说:“我不是说这……怎么说呢?难怪你要保留着她的东西,你们一直就藕断丝连。”
“什么藕断丝连?”宋云重以为她知道了他曾与凤凰上次在这里发生的事,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
“看到这相片我记起来了,这个人就是那个什么你大学的同学,叫杜——杜什么,哦杜尤姬,上次我和你到医院看过她的。哼!说得多好听,大学同学,哈哈!大学同学,真好笑。”
“她是我的大学同学,也是我的前妻。”宋云重仍然很平静。
“可是,那次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这层关系?而且,你为什么要去看望她?”
“不跟你说只是免得多此一举,况且当时我与她的关系就只有这一层。再说,我跟你说了你会让我去看她吗?”
“那你为什么非要去看她不可?”小月迫问道。
“毕竟夫妻一场,她出这么大的事了,去看望一下她不应该吗?再说我和她还有一层同学的关系呢!不是夫妻了,就一定得成不共戴天的仇人不可吗?”
“根本上你是忘不了她,”小月叫道,“难怪那一段时间里,你失魂落魄的茶饭不思,还经常三天两头的深夜都不见踪影,你肯定不止一次地偷偷的去看望过她了,你敢说你没有吗?你记得那一次半夜我打电话给你你说在医院里,说什么是公司里的员工出了工伤。现在想想,普通的员工工伤需要你出面到医院去吗?好笑,哈哈!真的好笑,我也真笨得可爱,这么就不加分析地相信了你。”
宋云重没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小月因激动而涨红的美丽的脸。
“难怪我都进了你们宋家这么长时间了,都不对我开启边一扇门,原来是另有乾坤,哈哈,宋云重,真有你的。”
“这是她的地方,这是她的东西,我没有权利动它。”宋云重说。
“她的地方?她的东西?你再说一遍?”小月瞪大眼睛看着宋云重。
“我们离婚签字时,这层楼是留给她的,这里的东西也都她的,有什么不对吗?”宋云重说道。
“你们宋家大把的钱,她不要钱,会要你们的这一层楼?如要也会要整幢了。宋云重,你别调戏我的智慧了,说点别的理由行吗?拜托了。”小月冷笑着说。
“你们俩吵什么?”这时,宋云重的母亲陈美梅走了进来,“大呼小叫的,让下人听见多不好。”
“妈,你来了正好,你来评评这个理。”小月说道。
“你们吵什么嘛?”陈美梅不用他们说也猜到了些许原由,小月出现在这房间里,肯定是因为凤凰与云重之前的关系被她知道了。
“妈你说,你儿子他都跟前妻离婚这么多年了,还保留着她的东西,你说这事对不对?”小月对她婆婆说道。
“这其实并不是刻意保留的,这个房间确实是留给……留给他以前的老婆的。”陈美梅并不是有意偏袒儿子,但小月的矛头所指却又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凤凰啊!说这间房为她而留并没有错,而且她心中一直都惦念着这个苦命的女儿,无论她回不回来,无论她在不在这个家中住,她不能不为她留一块属于她的地方。
“你说什么?”小月瞪大眼睛看着宋云重母子俩,“你们……哈哈,你们俩个……同一个鼻孔出气的,听你们的口气,竟然是对他的这个前妻还恋恋不舍的呢。既然这样,为什么又要离婚呢?幸好是他们离了婚两年后才认识我,否则的话,我岂不是成了罪魁祸首的第三者了。”
“你说到哪里去了?”陈美梅说道。
可是小月并没有理会她,而是重复了刚才问宋云重的问话说:“你说,你们大把的钱,难道还存在财产的纠纷问题吗?她会不要钱而要这一层楼?最起码她也会要求将之折换成现钱拿走的吧?留这层楼在这里干什么?现世呀?”
陈美梅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小月的话。毕竟,这层楼并不是凤凰真的要求让给她并留着不许动,只是他们自己心里存着的这一种念头,将它当作凤凰的所有而矣。怎么说凤凰还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呀!但是,又该如何向小月解释呢?
“她怎么想我们不知道,但这确实是属于她的东西,你别再缠夹不清了好不好?”
“我缠夹不清?我现在是向你们讨说法。”小月有点蛮横地朝宋云重吼了一句,然后又转脸向她的家婆说,“妈你再评一评,那一次她的前妻出了车祸,他还去看她,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我去不是带着你一起去的吗?”宋云重说。
“不错,是跟我一起去,可是你为什么要隐瞒着你们曾经的关系呢?”小月又将之前的话拎了出来,语气更是咄咄逼人。
“对不起,我现在向你道歉,行了吧?而且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我之所以没有对你说明白,是不想你误会。”宋云重诚恳地说道。
“我误会什么了?而且,你为什么非要去看她?非得带着我去看,又不说明白?你自己一个人背着我去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宋云重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她。一来他不喜欢吵架,也不擅长吵架,纵使平时伶牙俐齿的,但在小月面前,他平日的机智健谈统统派不上用场;二来,他与凤凰当中的复杂关系以及复杂的情感,在这种场合在这种关系的人面前,又怎能说得清楚呢?而陈美梅也不知该如何去劝说去应对这个小月。
小月看他母子俩都无言以对,更加得意地说道:“心虚了吗?说呀?怎么不说了?没词了?”
冷场了有一会,陈美梅说道:“其实重儿去看望她也并不能说明些什么,毕竟都曾经夫妻一场,人家出了事去探望一下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他不是带着你一起去的吗?就是怕你日后知道他一个人去后会误会。”
“你就知道净是给你儿子说好话,看来你们宋家是容不下我了。”小月说完转身便出了门,往楼下走去。
“家嫂,你别这样好不好?”陈美梅跟着追了下去。宋云重铁青着脸呆立原地一动不动。
小月回到二楼客厅,对她的保姆说道:“小明,咱们走。”抱着儿子又往楼下走去。保姆忙亦步亦趋的跟了上来。
陈美梅快步追到车前,说道:“家嫂啊!你听我说好不好?”
“我不想听你说,你和你儿子都是一路货色,有什么好说的?”小月说着发动了车子。
陈美梅只得对保姆说道:“小明,你看住少奶奶和天天啊。”
“知道了。”保姆应道。
陈美梅呆呆的立在院中。有好一会,她感觉到儿子来到她的身后。
“妈,回屋里去吧!”宋云重对母亲说。
“你快回家去吧,这小月正在气头上,你要多劝劝她,跟她解释一下,要迁就着她,不能再跟她吵了,毕竟我们做得也确实有些不对。”陈美梅对儿子说。
“妈,别管她,她就是这样一个人,过两天就没事了。你别担心。”宋云重拉起母亲的手,将她牵进屋里。
陈美梅爱怜地拍了拍儿子衣服上的灰尘(其实他衣服上并没什么灰尘),说道:“你怎么能让她进到那房里去呀?”
“不是我让她去的,我回去找点东西,忘了关门,也不知她会在这个时候到这儿来。”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对儿子说:“你不该将凤凰的东西让小月看到,你舍不得扔掉,把它收起来不就没事了吗?”
“妈,别说扔掉,就是让它有一点灰尘蒙在上面,我都舍不得。”宋云重鼻子有点酸。
“妈也舍不得。唉——”陈美梅长长的幽幽的叹了口气。
“妈,我想她了,想凤凰了。”宋云重声音有点哽咽。
“妈难道不想吗?你说,这凤凰现在怎么了,就这样留了个信息之后,再也找不到她了,”陈美梅眼里也禁不住湿湿的,“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因为小月的关系,母子俩都同时想到了凤凰平日的好。一个想到昔日的相亲相爱欢乐缠绵,一个想到昔日做为儿媳时的贤良淑德孝顺和睦,以及今日作为女儿的命途多舛、颠沛流离。
“都怪妈不好,如果我不是惦挂着小天天不回来,就和她一直住在她那儿陪着她,那肯定不会让她觉得我只顾着小孙子而不要她,也就不会如此离家出走了,”陈美梅越说越伤心内疚,“她肯定是生妈妈的气,你说她如今都到哪儿去了呢?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怎不叫人担心死了。苦命的凤凰。”说到后来,陈美梅禁不住泪流满面,伏在儿子的怀里抽泣。
宋云重看着母亲的泪脸,心乱如麻,禁不住也泪盈满睫。但他不得不强装笑颜,替母亲擦去眼泪,并安慰着母亲说:“妈,这哪里怪你呢?或者凤凰是找到了如意郎君,要过新的生活了。”
“你别哄妈了,我知道肯定是因为妈那天带她回来后却只顾着看小孙子,丢下她一个人在家里不管,她就算不生气,也会觉得伤心,觉得没人疼她,伤心走的。妈真的很内疚,从小就欠她这么多,如今相认了,也没能好好照顾她。”
“妈,你别自责了,姐不是这样小心眼的人,她肯定有她自己的理由的,而且,她不是小孩子了,你别为她担心,她会处理好自己的事情的。”宋云重知道凤凰为了什么而出走,但他不能将他们之间曾经发生的事说给母亲知道,只能说些空洞的话语来安慰母亲,也安慰自己。
这时,宋士临走了进来,看到母子俩的情形,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陈美梅见丈夫回来,忙擦去泪水,说道:“没什么,重儿你快回去吧,要不然家嫂更加生气了。”
宋云重于是别过父母,驱车回了自己的家。
进得门来,只见保姆正抱着他儿子在喂奶粉,他抱过儿子,对保姆说:“小明我来吧,你做饭去。”并小声地问她道:“少奶奶呢?”
小明朝卧室呶了呶嘴,小声问他道:“你又气她什么啦?”
“别多事,做你的去吧!”
小明朝他做了个鬼脸,起身到厨房去了。
吃饭时,小明对宋云重说:“该吃饭了。”并朝他使眼色。宋云重会意,便抱着儿子走向卧室,见里面反锁住,便敲了敲门叫道:“老婆,吃饭了。”
里面没有声音,宋云重又叫道:“老婆,先吃饭再说吧!”
“吃饱了。”里面摔出来硬梆梆的一句。
宋云重自嘲地笑了笑,便没再理睬她,径自回到桌子前与保姆二人吃饭。
一直到睡觉,小月都没有出来,给孩子喂奶也都是保姆将孩子抱进去的。宋云重为了小月好出来吃饭什么的(他知道他如在厅里坐的话她是不会出来的),便早早的进了书房玩电脑去了,睡觉也是在客房里睡。第二天他早早就回公司上班去了,当时他并没太将此事放在心上,只在估摸小月大概该起床了的时候,给她发了个短信,要她不要太将此事放在心上,他从来就没想过背叛她等一些宽慰她的话。心想她过一两天气也就会消了,他早就习惯了她的这种小性子,也知道对她的这些技俩的处理方法。
中午他回到家,只见保姆小明一个人,小月与儿子都不见踪影,但她的车子却在家。他仍然没想到别处去,以为她最多不过抱儿子去别处玩而矣。直到吃饭的时间都没见她回来,便问保姆。保姆也说没看见她,只说她出去买菜时小月说让儿子给她抱,回来就一直没见她。宋云重刚想打电话给她,家里的电话却响了起来。
保姆拿起电话,“喂”了一声后说:“少奶你到哪去了,该吃饭了。”
宋云重便知道是小月打回来的,不知她跟保姆说了句什么,保姆着急地说:“少奶你怎么啦?你别这样好不好?我让少爷跟你说好不好?喂?喂?……”
保姆放下电话,无奈地看着宋云重,耸耸肩说道:“挂线了。”
“她说什么了?”宋云重问道。
“她说她已经回家了。”
“回家?回哪里家?”
“回娘家呗。”
宋云重低骂了一句“神经病”,问保姆道:“你去买菜的时候是几点?”
“八点多。以往这个时候她大都还没起床,一般都是在早上六点多的时候到我房里喂过孩子后又回去睡,到我买菜回来后才起床抱孩子的,今天我起床时就发现她已经起来了,心里就觉得有点反常,这是很少见的。但以为她是因为昨晚早睡,又没吃东西肚子饿,早点起来吃早餐而矣,谁知道……”保姆叹了口气,问道:“少爷,你们俩这次是怎么啦?以往她最多怄几天气就没事的,可这次……”
宋云重低头沉思了一会,说道:“别管她,咱们先吃饭再说吧!”
吃过饭,他打小月的手机,却处在关机的状态,心想,如她真的是回娘家的话,此时应是在飞机上。于是打电话回公司,说有些事要三几天不回公司,交代了一些事情后,便叫了司机将他送到广州机场,买了张飞往小月娘家的机票。
本来他没意识到事态发展到这么严重,会令到她负气回娘家去。他心里想,其实这件事也并没什么大不了,虽然,他隐瞒他与凤凰的关系,最初的出发点是好的,要说欺骗,那也是善意的欺骗,只是为了避免许多不必要的解释而矣。因为他知道小月一向小心眼,如果如实相告他与凤凰的关系,她更是会猜忌他去探望凤凰的居心何在。如今看来,他真有点后悔听了母亲的话,带着小月一起去看凤凰。但当时母亲的用意也是对的,毕竟凤凰当时的那种单纯的记忆与思想,母亲担心她心智的恢复会走入误区,走回过去的那种记忆误区。所以让他带小月一起去看望她,目的就是想让她知道她与云重的真正身份,不能再停留在过去那种未明身世时的记忆状态。但当时,谁又会想到小月会闯进那间屋子,看到了凤凰与他的过去呢?种种的鬼使神差,种种的机缘巧合,最终导致今天她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宋云重心里很自责,这当然是他的错,这种偶然,其实也存在着必然。如果他不是执意的保留着凤凰的东西,或者将凤凰与自己有关的东西全都锁起来,放到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纵使小月进到屋子里,也不会发生今天的这件事。所以宋云重没有再象往常一样冷处理,让事情慢慢淡化,而是积极的要跟小月解释清楚,求得她的谅解。
3
云重到他岳丈家里时,已是下午五点多钟了。他敲响了岳丈家的门,开门的是他丈母娘。
见到他,他丈母娘有点惊诧地看看他,又转头看看屋里的小月,疑惑地问:“不是说只有小月一个人回来的吗?你们……”随即有点洞彻一切地对他说,“你欺负小月了?”虽然小月早就到了,想来她也是刚下班回到家见到小月,小月还未来得及向母亲告状,云重就赶到了。
“妈,我哪敢欺负她呀?”
小月见到宋云重来到,诧异的表情中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胜利者的微笑,但却哼了一声,没有理睬他。反倒是那小家伙宋文天见到父亲,咧天嘴笑,并伸出小手要父亲抱。
小月一直都不理睬宋云重,但随着她家里人的陆续下班回到家,她母亲虽瞧出一丝端倪,但一直没说其他的,而是一如既往的应付着他,问他一些近况及家里人的情况,以及他父亲公司里生意等什么的。
但睡觉的时候,直到十二点我钟小月才进房里来,他就知道她肯定向母亲告状去了。回房后也没和他说话,宋云重平声向她解释,她只说了句“我现在不想听你的解释,有话明天再说,夜深了我要睡了”,给他一个冷背脊,径自睡了。
宋云重只得郁闷地躺下。
第二天虽然不用象往常一样要早起上班,但宋云重还是七点多钟就起床了。在这里不比在自己的家里,不上班可以睡懒觉,这里是岳丈的家,他不能给他们一个懒汉的印象。
他刚刷牙洗过脸,就看到他岳母与岳父二人晨运回来了。他们便一起吃早餐。在餐桌上他丈母娘就用不怎么客气的语气数落起了宋云重,说他这样不该那样不该的,还说他本来就已经是离过了一次婚的人了,还是这样的不懂得珍惜现在的妻子,如果气得她死心了再与他离婚的话,那别人会怎么看你呢等等。宋云重心想,这本该是自己的不是,就算她用的语气有点明显的偏袒自己的女儿,也只得满口认错,将一切的过错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因为他知道,与他丈母娘是怎么样也说不清楚的,就算这次的过错完全是小月方面,她这种先入为主的思想,他不可能说得她明白。更何况自己也真的有不对的地方,而且,受点委屈也死不了人,要化解矛盾总得有一方认裁才行。
倒是他岳丈还有些通情达理,待妻子先一步出门上班后,一直并不怎么哼声的他才对宋云重说:“我这个女儿自小就被她妈妈宠坏了,而且我们的家境从来就比较优裕,我和她妈妈都是个官,从小她就生活在被所有人宠的环境里,特别的刁蛮任性。我知道这次的事你有你的苦衷,不过你也确实有你不对的地方。小月这人我知道,虽然任性一点,但她并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只是有点得理不让人罢了。你别跟她较劲,否则更加难以收拾。就好象是在单行线的路上开车,就算你走的路线是对的,对面有一辆车逆向行驶,在还有路可让的情况下,你总不能得理不让人地与他对撞过去吧?那只会两败俱伤的……噢!我这个话应该对小月说才对,哈哈。”他岳父搔了搔光光的脑门,自我解嘲地笑了起来。
宋云重也不禁笑了起来,但笑声里面更多的是苦笑。他说道:“爸爸,我哪有跟她较劲呀?这不是跟在她的屁股后面就追过来了吗?我知道是我的不好,但有些东西……唉!我也不知该如何才能说得清楚,但我绝对没有欺负她,也真心实意的和她过日子。求求爸你多劝一劝小月,别再孩子气了,跟我回去,我还要工作呢!公司里有很多事是我负责的,离开的时间太长不行啊!”
他岳丈看着他,有点意味深长地说:“日子是你们俩人过的,矛盾也是你们俩人产生的,许多时候,外人是帮不上忙的。在这种时候,连我这个做父亲的都是外人了,呵呵!”
“可是小月她不听我的解释呀!不要说解释,话都不跟我说,我现在——用我们广东的俗话说,叫做‘老鼠拉龟——无从下口’。我现在就是老鼠,小月她就是卷缩成一团,只留个又滑又硬的壳在外面的那只龟。”宋云重说到末,想象着自己描述的那种情形,连自己都被自己逗笑了。
他岳父笑骂了他一句,说:“我们最多只能做到让这只龟把手脚把头尾伸出来,至于你怎样下口,那可就是你的事了哦!你慢慢吃,我上班去了。”
小月的父亲是市组织部的部长,母亲是工商局的局长,都是高级干部,从小就生活在优裕的环境中,成长的道路铺满鲜花与阳光。家中常有客人来访,手中不是这样礼物就是那样礼物的,而且似乎所有人都对他父母都卑躬屈膝满脸堆笑的讨好的嘴脸,对他们的子女当然也极尽谄媚之能事,纵使小月那时还是小孩子。无论在居住的地方与小伙伴们一起还是在学校等,小月都颐指气使惯了,加上母亲与哥哥们的过份溺爱,所以她就特别的刁蛮任性。虽然受过良好的教育,也较明事理,渐渐长大后性格也有所改变,但却受不得半点委屈,得理不让人的个性更加明显。
宋云重深知她的性格,所以他知道只有她家里人才能帮他做这思想工作,他岳母从主观上就偏袒着小月,指望她可能会适得其反,只有他岳父还理解他的苦衷,所以他一般情况下都是通过他岳父做这工作。
接下来的两三天里,或者是他岳父背地里跟小月做了些思想工作,虽然她对宋云重还是有点爱理不理的,但起码会在人前不再给他脸色看。例如宋云重倒杯水给她也会伸手接过,伸手要孩子抱也不会如最初那般将孩子放在沙发上,或者干脆抱着孩子转过身不让他抱,而是会直接将儿子递过来,有时甚至主动将儿子塞到他手中并对儿子用广东话说:“去你个衰老豆度(到你的坏爸爸那儿去)。”
宋云重察颜观色,虽然并没就当时事情的因果作解释,但试探着的赔些好话贴些笑脸认小人,终于哄得小月跟他回到了家中。
回到家时已是下午三点多钟,宋云重给父母挂了个电话告诉了他们知道,说已经和小月一起回到家了。宋云重的母亲知道儿子儿媳回来了,连忙赶了过来,一是想看看孙子,二是也抱着讨好儿媳的心理,毕竟是一家人,有矛盾总不能让疙瘩窝在心里,既然小月都已经消气回到家来了,她总得联络一下感情,一家人还得在一起过下去呢!而且再怎么说,这次的事她觉得理亏的是自己一方。
宋云重正和儿子在地毡上玩,忽然接到他父亲的电话,说有重要会议要开,叫他赶快回公司开会。他便将儿子交给母亲。
小月问道:“刚回来你又要到哪去呀?”
“回去开会,几个地方的经销商都来了,有些事情必须我在场才行。”宋云重边穿衣服边说。
“如果你还在我妈家里没回来的话,你处理什么呢?你就当还没回来不就行了吗?都三点多了,还去。”小月白了他一眼。
“毕竟这Bespgill和红酒柜的项目一直是我负责的嘛,本来都搁了好几天了,就等我回来,况且现在经销商都来了好几批了,而货板还没真正确认是否可行呢!”宋云重说道,“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又怎么啦?问你一下都不行吗?”
宋云重的母亲听小月的语气有点冲,怕他们又吵起来,忙朝儿子使眼色,说道:“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明天再去吧,也难得休息一天。”
“我不是不让他去,只不过他的语气好象怪我一样,也好象我耽搁他的事了,‘本来都搁了好几天了,就等我回来’,”小月夸张地以一种硬硬的语气学着宋云重刚才的话说,“你可以一个人回来的呀?我又没用绳子绑着你。还有,‘你有什么事吗’,剑拔弩张的,听着好象我问他一句都不行一样。”
宋云重刚想说些什么,又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对不起,是我说错了,行了吧!我走了。”
宋云重一直忙到晚上八点多钟才抽出身来吃饭,回到家里时已是九点多将近十点了。
进得门来,只见保姆小明一个人在看电视,见他回来,小明说道:“少爷回来啦?”
“哎!”
“厨房里有汤,”小明说道,“我盛给你好吗?”
“才吃过饭,饱着呢,呆会再说吧。”
“奶奶特意熬的,再放就要馊了。喝一碗吧!”
“好的,谢谢你了。”
宋云重喝着汤,问小明道:“小八路呢?睡了?”
“不知道睡了没有,和少奶在房里,应该睡了吧?”
“睡了你不抱他回你房里?”
小明对他谄笑了一下,并调皮地朝他做了个鬼脸。宋云重笑着踢了她的屁股一下,她低叫了一声“哎唷”,捂着屁股走进他的卧室。但很快就出来了,无奈耸耸肩地对他低声说:“少奶说小八路今晚跟她睡。对不起,帮不了你。”
“对不起什么,又帮我什么?”宋云重瞪了她一眼。
“鸡食放光虫——心照啦!”小明学着他平日的语气用半生不熟的广东话说道。
“多事!收碗去。”宋云重佯作生气地瞪了她一眼,将碗放到茶几上。
宋云重有点郁闷地靠在沙发上。因为这就意味着她今晚不会接受他的温存,连保姆都明白了。儿子自从满月以来,一直都是跟保姆睡的,但每次小月与他怄气之时,她都会将儿子抱回房中跟自己睡,将儿子放在中间,把他隔在一边。纵使他许多时候想着如人们所说“床头打架床尾和”的那些夫妻一般,想用肢体语言将矛盾无声地化解,她也不给他机会。小月对于夫妻的房事本来就不热衷,但凡夫妻间有磨擦后,她更是借故十几二十天不让他近身,想要学人家那些夫妻那般,纵使激烈争吵之后,心里谁也不肯向对方低头,但是只要时间一长,体内的那只欲望之兽会无意识地将双方拉近,于肌肤相触之中用肢体语言交流,慢慢的便会和好如初。但他从来没试过有成功的案例,每次争吵甚至莫明其妙的她对他的生气,他就半个多月甚至一两个月都不能一亲芳泽。往往是要经过漫长的过程,她完全忘记了当时怄气的事之后,她才会应付他。想要在当时她还耿耿于怀的时候用此方法去消解她的怨气,那注定是以失败告终的。而小月又是个特爱记仇的人,一点小事她都会耿耿于怀记上好一段日子。自从婚后有了儿子至今,他甚至掐指都能算得清楚他们夫妻之间所有的性爱次数。
虽然,性爱并不是夫妻生活的唯一,而且是要双方都自愿的情况下,才能真正的琴瑟和鸣鱼水交欢,既然她不想,他不能强迫她去做她不愿做的事。他甚至想,是不是自己的性欲也太强了一些,以致她受不了了。有些恩爱夫妻对性事方面并不是太过热衷,但感情却是很好的,象他的一个叔叔,据他所知,他们夫妻是自从三十岁起就分房而睡,十天半月甚至更长时间才会睡到一起,但他们的感情却是非常好。所以,他经常搬出叔叔的事例来安慰自己要求自己,只要夫妻感情好就行了,其他的一些事情——哪有十全十美的呀?
可是,感情——又怎么样了呢?况且,对于夫妻双方来说,无论是哪一方,都应该享有性爱的权利呀!感情再好,没有性,又怎么称之为夫妻呢?朋友之间感情够好了,但朋友不是夫妻,朋友之情代替不了夫妻之爱的呀!皆因就是有性与无性的区别。
宋云重呆坐在沙发上,浮想联翩。虽然他此时并不是强烈的有了欲念,因为与小月结婚以来经过这么久,对于小月的冷淡他已经渐渐的习惯,觉得自己也有些心如止水了。但本来就已经有十多天没和小月有过肌肤之亲了,却又出了这次她的离家出走的事,他半是为了释放积存于体内已久的烦闷与焦虑,半是为了借此缓和夫妻双方之间的紧张关系,毕竟还要一起继续生活下去,总不能每天都这么有着一层隔膜,真正“相敬如宾”地在同一间屋子里过日子吧?
他呆坐了好一会,才起身找衣服冲凉。末了,他还是步进房内,见小月闭着眼睛,不知她睡着了没有,儿子却已睡熟,小手抓着他母亲的手指。
他试探着抱起儿子,说:“来呀小八路,咱们到明姑姑房里睡去。”
小月没有动,但宋云重知道她是醒着的,见她没作反应,便抱起儿子来到保姆小明房门前敲了敲门,保姆出来见状,会意地笑了笑,接过孩子。
“还没把尿,别让他尿床哟!”宋云重道。
“知道。”
宋云重回到床上,小月睁开眼睛看着他。他对她轻轻的贴了个笑脸,躺到她身边。她却白了他一眼,“哼”地一声,转过了身,将背脊向着他。
他侧过身,贴着她的后背抱住她,并将脸贴向她的后颈项。
“干嘛?”她将他伸向自己胸前的手拿开,“恶心。”
“你说干嘛呀?”宋云重在她耳边道。
“满嘴酒气的别碰我。”
“我只喝了一杯啤酒而矣,就闻到酒气了?你的鼻子真灵。”宋云重笑着说。
小月感到他贴着自己屁股后面的那东西硬梆梆的,便翻身仰卧着。
宋云重误会了她的用意,以为她心里愿意,口头却来个“欲拒还迎”,便趁势压上了她的身体,并开始除她的衣服。
“你干什么嘛?”小月气恼地拿开他的手,并将他掀了下来。
宋云重见她真的生气,便说道:“我们多少天没做了?十几二十天都不了吧?我想了。”
“多少天也好,可我就是不想。”
“你还生我的气呀?”
“这当然也是一个原因,而且很主要。心里不舒服了,做什么都没兴趣。”小月从来就很直率,并不会顾及有否伤害他的自尊心而用委婉的语气。
“这事不是都过去了吗?你就别再折磨我了好不好?”宋云重尽量将语气放软,虽不是为了达到目的而肯认孙子,但总不能永远都没完没了的就此事纠缠个不休吧?毕竟都过去了,而且也并不是什么非得分个是非黑白不可的事情。
“我折磨你?我咋折磨你了?你就不想想究竟谁折磨谁?”
“你这样……十天半月的不让我碰你,那不是折磨我是什么嘛?”
“你别扮可怜样,你就没想想,我没这个欲望,你非得让我迁就你,那对我不就是个折磨吗?”小月冷冷地看住他,“你们这些男人就图自己快乐,就不会替人家想想。我记得某些关于婚姻家庭的杂志上有专家说,配偶在身体不适或不想做爱的情况下,有权拒绝另一方提出来性的要求的。我不是性欲工具。”
宋云重也以探讨的语气说道:“你说的都不错,但是上面也说过,夫妻双方都应该享有性的权利呀!做为夫妻,你也不能剥夺我的权利吧?你又不是身体有恙不适宜行房,而且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小月沉默了一会,语气诚恳地说道:“可是我不想,真的不想,不是故意的折磨你。”
宋云重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将侧向着她的身体翻转仰卧着,长长的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小月侧转身来,将手和腿搭到他身上,说,“我虽不想做爱,但其实还是喜欢你抱着我或者我这样抱着你睡的,我们就这样不行吗?为什么非要做爱呢?”
宋云重没有做声,躺了一会,轻轻地拿开她的手,起身走了出去,径自来到客房,翻身睡下,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胡思乱想。
过了有一会,却听见门声响处,小月走了进来。
“你怎么啦?生我气了?”小月问道。
“没有。”
“没生气干嘛跑来这睡呀?”小月语气有点责怪。
“既然你不想,我不想强迫你。但是,如果睡在一起又不能做,我又睡不着,分开睡不在一起,心里会好受一点。”宋云重郁郁寡欢,情绪有点低落。
小月走近床前坐下,看着他说:“你们这些男人——怎么说你好呢?难道两人睡在一起就非得要做那事才行吗?”
那也总不能不做吧?宋云重心里说。但他没说出来,而是翻身侧向床里,对她说道:“你去睡吧,我要睡了。”
小月却躺了下来,并抱住他说:“别生气了,好吗?”
“我真的没有生气,”宋云重转过身看住她,“你去睡吧,别管我了,明天我还得上班呢!”
小月仍然抱住他,停了停说:“如果你真的很想,那就做吧!”
宋云重睁开眼睛看住她。这小月,忽冷忽热的,搞什么名堂?
“你不是说不想吗?我真的不想勉强你,而且你也不用可怜我。”宋云重也很诚恳地说道,“这种事不是双方情愿的话,我情愿不做。”
“可是我也想嘛!”小月嗲了句,并主动地亲了他一下。
宋云重疑惑地看着她,小月的眼神中歉意多过爱意。他虽知道她不想自己不开心而讨好自己,仍然不禁有点感动。不过先前的那欲望仿佛没有了,低落的情绪也并没消除。但他又不想拂她的好意,如果他说如今又不想了,她肯定会生气。我都主动送上门来了,你如今反而敬酒不吃?
他握住她的手,定定地看着她没有动。她吻了他一下,并帮他除衣服,用手轻轻地抚摸他的身体。
宋云重已经平伏了的激情又很快地被她的爱抚唤醒,但当他将她的衣服除掉,压上她的身体正要入港时,小月却说道:“老公,你是不是真的想要跟我过日子呀?”
宋云重一愣,道:“废话!不想跟你过我和你结婚干什么?而且我们连儿子都有了,你说我是不是真的?”
“那你为什么经常气我呀?”
“我哪里气你了?夫妻间有些磕磕碰碰难免的嘛!而且也很正常呀!哪对夫妻不吵嘴的?”宋云重边说边继续着他的动作。
小月用腿夹住他不让他动,说道:“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宋云重有点心不在焉,“有事明天再说好吗?”
“不!我现在就要说,”小月用手捧住他的脸,“你先别这么急行不行?看着我。”
“干什么嘛?”宋云重喘着粗气,有点不耐烦,停了下来。
“我要你将她的东西全部清走,我不想再看到那些东西。”
“你……”宋云重有点恼怒,但随即改了语气,“这有必要吗?你不想看到不要到那里去不就行了吗?”
“当然有必要,我不去,可是你会去,你看到这些东西你就会想起她。”
“我答应你不去就是了嘛!而且要想的话看不到也会想的呀!而这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又碍什么事了?”
宋云重轻轻的拿开她的手,重又抱住她。
“反正放在那里,就好象有一根刺扎在我心里一样,”小月有点恼怒地说,并试图推开他,“你先听我说行不行?”
“以后再说好吗?专心一点好不好?”
“你不答应你别想碰我,”小月冷不防的一把将宋云重掀了下来,“我根本就不想做,没什么专心不专心的。”
“你干什么?”宋云重恼怒地看着她,“你以做爱作为跟这件事的交换条件吗?”
“是!”小月说得斩钉截铁。
“我看我们不是名正言顺的俩夫妻,而是以性做为某种交易的露水夫妻。”宋云重解嘲地说着,并不顾她的反对,又抱住她光纤的美丽胴体,试图继续刚才“未竟的事业”。
“你走开,你别碰我。”小月推他,但宋云重不理她,仍然压上她的身体。
“你下来。”小月又将他掀了下来。
“现在这个时候你让我停,你神经病!你耍我也不能这样,你还不如叫我去死。”宋云重不竭不舍。
“那你去死呗!”
“就算死也得做完再死。”
二人在床上你攻我守辗转翻滚,小月最终力竭,敌不过宋云重,被他钳紧双手夹紧双脚动弹不得,她大声叫道:“宋云重你强奸我——”
4
宋云重正在电脑前忙着,听见门上响了两声,保姆小明探头进来说道:“少爷,都十二点多了,还不冲凉?”
他看了看表,“噢”了一声道:“都十二点多啦?看我!”便下了线走出门来,“看完电视了?”
“电视哪有看得完的?”小明边搜台边说。
“少奶呢?还没回来呀?”宋云重见卧室的门是开着的,随口问了句。
小明耸了耸肩,摇了摇头。
宋云重觉得头有点痒,想出去洗头,但又感到太晚了,见小明未睡,心念一动,对她道:“小明,反正电视又不好看,帮我洗一下头好吗?”
小明瞪大眼睛看着他:“叫我洗头?你不会到发厅里去洗呀?”
“这么晚了,不想出去,来嘛!帮我洗好吗?你又不是不会洗。”
小明是小月的同乡,刚出来时是在美发厅里做小工帮人洗头,后来不堪忍受那些客人三天两头的撩逗与骚扰,知道小月要找保姆,便毅然辞去那洗头的工作,甘心做起了家庭的小保姆。
小明看了看外面,小声说道:“我不是不想帮你洗,我是怕你的那位……她呆会回来看到咋办?那岂不是更加令得你们……”
宋云重苦笑了一下,说道:“我和她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要找茬的话什么样的借口找不到呀?别管她,好吗?”
小明道:“如果她真的为此而生气的话,你可要帮我的呀!”
“得了。来吧!”
在小明熟练地帮宋云重洗着头的时候,他不禁想起了凤凰的笨拙。以前和凤凰在一起时,她老是争着要帮他洗头,而他也特享受在这一种欢乐详和的氛围中。凤凰给他洗头时,因不熟练而显得手忙脚乱的,常常搞到他满脸都是泡沫,她还调皮地故意将泡沫糊弄到他眼中甚至耳朵中,他也就装作闭着眼睛手脚舞动,在她身上乱摸乱捏的,令得她哇哇大叫着非礼,说她在发廊里洗头也一定是这样混水摸鱼的。
小明见他闭着眼睛却笑咪咪的,特享受的样子,说道:“少爷,你笑什么呢?”
宋云重睁开眼睛,嗔道:“我笑了吗?就算笑了又怎么了?又要你管。多事!”
小明朝他吐了吐舌头。
就在这时,只听得门声响处,小月开门走了进来。
小明有点慌张地看着她,动作也不禁僵硬了不少,道:“少奶,你回来了?”
小月只看了他们俩一眼,说道:“这么晚还没睡呀?小文天呢?睡了吧?”
“天天跟奶奶去了吗?又是你答应的。”小明道。
“噢!瞧我这记性。”
小月从冰箱里拿出一盒奶,喝完后,径自回房里睡了。
小明帮宋云重冲洗干净头上的泡沫后,并帮他吹干了头发,也去睡了。宋云重到电脑前看了看,确认QQ里没有新的信息过来之后,冲完凉也回自已的房里睡了。
与小月的关系虽然一直以来都并不是融洽,但也算不得恶劣,自从被她知道了他与凤凰的事之后,才转向紧张。但真正向他提出解除婚约,是在那次她负气回娘家回来之后的第三天,在他父母家里的另一次冲突之后。
那次,她跟随宋云重从她娘家回来之后的第三天。那天上午十点来钟左右,他正在上班,忽然接到母亲的电话,要他立即回家中一趟,并且要快。他不知是怎么回事,匆匆赶到母亲家中四楼,只见小月正和母亲争辩着,他身后站着十几个彪形大汉,有的手里还拿着些铁器木棒之类。
“怎么回事?”宋云重问母亲道。
“家嫂她说,要把……那屋子里的东西搬走,我说我没钥匙她不信,非要撬开门进去。”一向都极温和的陈美梅这时也不禁有些激动。
宋云重将脸转向小月,说道:“你搞什么嘛?都说那些东西不是我的,我们没有权利搬走它。”
“我不管,宋云重你快拿钥匙来,要不然我就砸门进去。”小月有点蛮横地说。
宋云重冷冷地看着她说:“我再说一次,我没有权利去动这些东西,你有种的话就动去。”
“宋云重你别以为我不敢,我就砸给你看。”小月对身边的那十来个汉子说,“把门撬开,这是我的家,你们怕什么?”
“这是我爸爸妈妈的家,你别忘了。”宋云重说道。
“这个家没我的份吗?”小月有点声嘶力竭的样子。
“你说有就有吧!”宋云重掏出电话,“反正你砸门我就报警。”
听他如此一说,跟她一起来的那些汉子眼露惊慌。毕竟是这样一个大富大贵之家,就算有女主人的命令,他们可真不敢造次,一不小心变成入室抢劫的话,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尽管小月如何怂恿如何拍着胸脯保证出事由她负责等等,可就是没有一个人敢动手。
小月气得抢过一个汉子手中的螺丝刀亲自动手。但她一个弱女子,面对厚重的不锈钢大门,无论如何也打不开它,胡乱的捅那么几下,无疑给它搔痒而矣。
正当她无法下台之时,宋士临开着车回来了,这下小月却不敢闹了。宋士临于这个家来说,无形中自有一种威慑力,相信就算报警也可能会有一番唇舌才说得清楚,但宋士临的一出现,小月心先自怵了,嗫嚅的不敢声张。
“怎么回事?”宋士临语调平缓,“这么多人窝在这里干什么呀?没事都散去吧!”
那些汉子如同得到大赦,忙不迭的争先恐后散去,只剩下小月讪讪的站在那儿。
“小月,你现在都已是做妈妈的人了,咋就这么不明事理呢?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呀?”宋士临看着可以说是自己亲自挑选的儿媳妇,有点痛心地说,“都回去吧,以后再不要提这件事了,有什么作用呢?”
小月看着眼前这个从前是自己的老板如今是自己的老爷的宋士临,哪敢声张?宋云重趁机拉起她的手,把她拖走了。
可回到自己的家中,小月就对宋云重说:“我要和你离婚。”
宋云重以为她说的是气话,没理会她,仍一如既往地过着日子。但这次小月似乎是来真的,第二天就将离婚申诉书放到他的面前,要他签字。宋云重这才知道她不是闹着玩的,可无论他怎样跟她讲道理陈利弊,她铁了心的要离婚。并说如果不签字,就正式与他分居,直到法院判下来为止。
宋云重仍然以为她只不过是一时之气,没与她计较,分居就分居吧,反正他不想离婚。因为离婚,首先受到最大的伤害就是儿子,他可不想自己的儿子在一个单亲家庭里长大,就算他与小月的婚姻真的名存实亡,他也不想让儿子幼小的心灵中有着那种阴影。所以,他与小月的关系就如此的拖着,已一年有多了,儿子两岁多了,已会满进乱跑,并会叫所有的人了,还时常有一些不知是谁教他的话冷不丁的蹦出来,令得人们哈哈大笑。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一直以来,他以为小月只是因为他与凤凰的事而如此执着地要自己改变来将就她,而她的心还是想与自己过日子的,他的心一直觉得对不起她,内心的愧疚其实也挺主要的。
但是,有一天晚上小月与他的一番诚挚的对话之后,令他改变了看法。
那一晚宋云重刚下了线回到房中睡下,还未睡着时,听见房门响了两下,他以为是保姆小明,便起身开门,却是小月。
他有点惊讶,自从她正式向他提出离婚这一年多来,纵使每天的相对着,但只限于象与保姆小明那般一起进餐而矣,甚至连平常的谈话也是有限的,除了与儿子有关的事,她从来未主动向他提过什么要求或与他谈其他话题。就算他问她什么,她的回答只限于事情的本身,题外话半句也不多说,真正的“相敬如宾”地生活着。
“你有什么事吗?”宋云重极客气地问道。
小月对他嫣然一笑,拿开他握住门把的手,将门关上,并将双手环过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印了一吻,柔声叫道:“老公,我爱你!”
宋云重有点木然地呆立着,他扳下她的双臂,看着小月美丽的脸庞,但不知说什么好。想了想才说:“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不想你违心地讨好我,而且,你知道我也不会为难你。”
小月重又抱住他,将脸凑近他,直视着他的眼睛,眼神没有一线闪烁,而是非常真诚。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道:“老公,我是真心的觉得你的可爱,并不是恭维你。对不起,一直以来我都这么冷落你。”
宋云重虽然觉得她的真诚,但仍然疑虑万分,不知道她何以会如此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仍拿下她围在自己脖子上的手,但没有放开,而是握在手中,看着她说:“我再一次说,如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说好了,你现在这样……我真的不知说什么好。”
“是不是觉得我突然来个这么大的转变,以为我要求你什么是吗?”小月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格,你就不能让我——想你了吗?”
宋云重抱着恍如隔世都未能触碰过的小月的成熟胴体,如坠梦中,他说道:“我是不是该有些受宠若惊了?”
小月刮了他的鼻子一下,笑道:“如果你是这样想,就不是宋云重了,我们一直以来也不会有这么差的关系了,你从来就不会为达到某些目的而迎合我迁就我。说真的,你并不是一个缺少爱的人,而且,也并不是特别渴望别的人的爱,除了你自己心中所爱。”
“我还是有点不明你的意思。”宋云重看着小月说。
“别想那么多,我们现在是夫妻,对吗?”小月捧住他的脸,在他唇上深深的印了一个吻,身体的重心并往床上倾斜。
宋云重虽然仍对小月的动机有些忖测不透,但他不忍拂她的意。自从与她的婚姻亮起红灯之后,夫妻间的床上生活早已经平淡无味,特别是分居之后,这方面的事更是绝迹了。不但心理上的躁动已平伏得毫无涟绮,连带着平日那自然而然于不知不觉的无意识之中出现的生理躁动,也渐渐的不见了踪影,真真正正的心如止水了。他有时会惊异于自己心理以及生理上的变化竟然会有如此之大,想想从前与凤凰在一起时,如有这样的感觉简直匪夷所思,但偏偏真的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既不会去刻意地想着与小月的云雨共渡,就连一般男人的正常生理反应也极少出现,更不会如那些以婚姻生活不美满为借口的男人一样,理直气壮地出外偷腥或建立婚外情。他只沉迷于网络。
如今小月主动的投怀送抱,宋云重那仿如凝结成远古世纪的冰山般的欲念之兽,仍然诚惶诚恐的不敢苏醒过来。直到小月将双方的衣服都除掉,赤身相对着并不断爱抚他之时,尽管心里的欲望并不是很强烈,但男人的生理并不是完全受心理的欲念支配,而是会受外因的触及就会苏醒。在小月的主动与配合之下,宋云重可以说是破天荒地与小月完成了一次和谐的鱼水之欢。
完事之后,他拥着小月,仍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仍然在怀疑小月的动机,心想这或许就是这一段婚姻的回光返照而矣。
但一直到天亮,小月都没有说什么,只是卷缩在他怀里沉沉大睡,他要起床上班,她才醒来,箍住他的脖子说:“今天别去上班了好吗?我们和儿子一起去玩,好久我们一家人没有开开心心的在一起玩过了,好吗?”
宋云重看住小月的脸,正在忖度着她的意图。她在他唇上印了一吻,带点央求的语气道:“好不好嘛?”
宋云重想了想,点了点头。
于是他们将儿子接来,一家三口加上小保姆,四人一起到清远去开心地玩了一天。小月一改往日的形象,处处都对宋云重无微不至地关怀照顾着,以至连保姆小明也觉得不点一可思议,私下里偷偷地对宋云重说太阳在西边出来了。
回到家,晚上睡觉时,宋云重象往常一样习惯地往自己的房中走去,却给小月叫住了。
“老公,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宋云重心想,终于来了。于是便走过去,小月亲热地挽起他的胳膊肘一起回到了卧室。
“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不这样说,难道当着保姆的面说老公来陪我睡觉这样呀?”小月嗔了他一眼,“你也是的,还跑到那儿去睡干嘛?我现在是你老婆呀!”
经过昨晚与今天一天的和谐相处,宋云重渐渐的又恢复了从前的那种感觉,在再一次与小月完成了和谐而合拍的夫妻生活之后,他甚至想,小月从前的一切究竟是不是故意装出来的。
他完事后斜躺在床头上抽烟想着心事(这一年多来他学会了抽烟),小月腻上身来,把他的烟取了下来,说:“不要抽这么多烟好吗?对身体没益的。”
宋云重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小月拥住他,道:“老公,我这两晚的表现怎么样?”
宋云重问道:“什么怎么样?”
小月掐了他一下,嗲道:“哎呀你这笨家伙,床上的表现嘛!”
宋云重看住她的眼睛,并将她抱起来让她压在自己的身上,说道:“老婆,如果我们俩一直都是这样,那不就是很好吗?”
小月之前一直都非常真诚坦荡的眼神,这时却变得有点闪烁,她慢慢的翻下身来,不敢直视宋云重,仰卧着看住天花板,说道:“老公,这是我们做为夫妻相处的最后一次。”
宋云重的心一跳,终于来了。本来从昨天晚上到今天一整天,小月的反常举动就给了他无限猜测的理由,但她一直都没有露出其他的意思,所以他情愿违心地相信这是小月回心转意的表现。不过他心里一直都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这是大雨来临之前的那束灿烂的阳光,尽管没有丝亮的征兆,但随时都有倾盆大雨的可能。所以,当雨真的在阳光尚且灿烂之时便下了起来,他因为之前的那种心理准备,因此并没觉得太大的意外。
他侧身抱住她,说:“既然这两天我们都能够如此温馨融洽地生活在一起,为什么以后就不能了呢?”
小月也侧身看住他,并用手环过他的脖子,这下她的眼神不再闪烁,说道:“对不起,我利用了你的善良,欺骗了你,其实我做这一切都是违心的。既然决心要结束这一段婚姻,但毕竟夫妻一场,也不是双方有什么过错,一来为了填补我一直以来所欠你的,二来为了给双方都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我才有这两晚的表现。我发现,原来我是可以与你和睦的相处的,只是……唉!怎么说呢?”
宋云重呆呆地看住她,没有作声。
“你不要误会,我这样既不是施舍,也不是可怜你,而是我真心真意的要与你过一次夫妻生活,你不是那种缺少性的人,如果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你得不到呢?完全不用别人的施舍。我只是想留一个美好的回忆给自己,给这一段婚姻画一个句号,也留一个回忆给你吧,当然也不想你对我有一个坏的印象。
你是个好男人,而且是个非常优秀的男人,是个合格的丈夫与父亲。如果我没有自己爱着的人,如果我没有爱着自己的人,我相信我会爱上你,而且能够和和睦睦恩恩爱爱地一起生活下去。”
“你是说我不爱你吗?”宋云重说道。
“说句实话,我一直没有爱过你,而且我也看得出,你对我的情,更多的只是一份责任,但我知道,那不是爱。你爱的仍然是你的前妻。开始时我确实很气,心想,既然你对前妻念念不忘的,为什么又与她离婚呢?为什么又要与我结婚呢?……”
“对不起,我……”
“你先听我说完好吗?”小月用手捂住他的嘴,“后来我想,我自己也还不是这样吗?坦白地说,最初我决定与你结婚,并不是我真的爱上了你,也并不是贪慕你的家产,我并不会为了钱而违心地把自己嫁给某个人,再说我的家境一向都不错,我并不贪钱,也不缺钱。只不过觉得你是个很不错的人,而且,主要是我当时一时之气,想刺激一下我的那个男朋友,看他会有何反应。”
宋云重有点惊讶地看着她。
“你或者很惊诧吧?但我那时不懂事,而且又一向任性惯了,所以连对待婚姻都如此意气用事。我知道这样对你来说不公平,但当时我想,我自己也以自己的身体作为代价了,你也并不吃亏,也算对得起你了。当时只是想气一气我的那男友,但没想到婚后不久我就有了你的孩子,而且你对我还算可以,我既不想伤害你,也不想伤害无辜的孩子,所以就如此与你过起了日子。直到与他的再次相遇,知道他对我一直都没有离弃,并重新追求我,我才觉得当初的意气用事,才后悔起来。也因此,才经常无缘无故的撩起与你的争吵。当时只是幼稚地认为只有这样,才会令你对我的印象不好,纵使日后真的要分开,也不会令大家太过留恋,太过痛苦。”
“你与他是什么原因分开的?”宋云重插口问道。
“这其实也主要怪我。他很爱我的。他是我中学的同学,我们从高中二年级就开始恋爱了。只不过他是农村户口,家境也很不好,后来所从事的工作岗位也不太好,我爹妈主要就是嫌他这一点,怕我跟他之后会受苦,他也因此特自卑,不过他这个人也特好强。我是从小任性惯了的,常对他颐指气使的,其实我也非常的爱他,只是看不惯他在我父母面前的窝囊样,所以常骂他窝囊废,并常给他脸色看,结果他一气之下辞职来了广东,说一定要混出个人样给我看,但拒绝见我,并对我隐藏了行踪。我也因此放弃了优越的工作来到了广东,无非就是为了找他。后来我从同学的口中知道他的情况,听说他混得不错,有了自己的公司,而且和我们中学的一个同学在谈恋爱。那女同学向来和我不和,在中学时期就拼命的追求着他。我一听这个消息,立时就气炸了,他这不是存心给我难看吗?一气之下也就找男朋友了,鬼使神差之下,认识了你,发觉你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也就与你结婚了。唉!谁知道,我还是无法忘记他。虽然也曾努力地尝试过爱你,但是,可能我是个非但任性,而且是个非常执着的人,特别是对爱情方面的,好胜,不服输,占有欲特强,我不可能让那个情敌战胜了我,况且,我是真的很爱很爱我的初恋男友。所以,我们夫妻的关系紧张都是我的原因。自从一年多前我与他无意中邂逅,我发觉,我们彼此都一直无法忘记对方,而且他的情况并非如我所知的一样,他根本就没谈过恋爱,只是潜心忙自己的事业,至于与那女同学的事,根本是对方一厢情愿而矣。他一直都没忘记我,只不过事业未成功就不找我而矣。谁知我竟然结婚了,他很是痛心,说我误会了他。当他渐渐的知道了我婚后的生活也并不幸福之后,又重新开始追求我,并说并不在乎我跟谁结过婚,毕竟,我是他的第一个也是迄今为止的唯一一个女人。本来,我一直觉得对不起你的,但在那次无意中发现你与前妻的事后,知道你也一直没有忘记她,心里才觉得好受许多。我那样的无理取闹,其实是故意的,只不过是想让你对我灰心,好达到我能容易与你离婚的目的。”小月抱住宋云重,亲了他一口,说,“对不起哦。我这样任性的胡作非为,完全是小人之心。我只是想不通,既然我都这样处心积虑地对你,我们的婚姻都已是名存实亡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跟我离婚呢?是不是为了孩子?”
宋云重点点头,说:“对不起,我确实是为了孩子,而且也不知道你这其中的原因,以为你只不过是认为我有对不起你的地方,认为我还与前妻藕断丝连,其实心里还是想与我过日子的。我虽然忘不了她,但是,我确实没有再与她……我真的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我知道。”小月打断他,“看得出,你们之间其实还是有可能再次重新走到一起的,对吗?”
宋云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道:“对不起,我确实是仍然非常地爱着她,只不过,我与她是不可能再走到一起的了,不过你放心,既然你决心要旧情复炽,我不会挡在你们中间的。”
小月看着他,说道:“我可不可以问一下你与你前妻的事儿?”
“没什么不可以的。”
“你与她既然感情不坏,为什么当初要分开呢?是不是你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令她……也不象呀?我与你几年的夫妻,我知道你并非那种花花公子,纵使我与你的关系这么恶劣并且分居了,你都没有象那些巴不得有藉口去鬼混的男人一样,理直气壮地到处去拈花惹草。很多时候,其实我都心软了,觉得这样对你很残忍,如果你去了,我心里也会好受一点,但是你……有时候我觉得你很傻,你为什么这么的折磨你自己?从某种意义上说,对我的心里其实也是一种折磨。”
宋云重苦笑了一下,说道:“不管怎么说,就算我们的关系最恶劣,但你还是我的妻子,我哪能做背叛你的事呢?除非……”他想起那次与凤凰的意外缠绵,停了一停。
“这就是你的可爱之处了,不过也请你相信我,虽然我决定要与前男友重新走到一起,但我们在我与你的婚姻一天没结束之前,我也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小月打断他说。
“我相信你,真的,你虽然……任性一点,但你并非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
小月深深地吻了他一下,笑得很灿烂,说道:“老公,我爱你。”
“你和她为什么会分开的呀?”小月又问道。
宋云重本来想编些自己做了对不起凤凰的事来搪塞小月的,但她却给自己下了定论,如果再这样说,她肯定不会相信,自己也难自圆其说,想了想才道:“其实我们都极不想分开的,但她为我着想,主动并且坚决的要离我而去的。”
“为什么?”
“她……不能为我生孩子。”
小月恍然大悟地长“哦”了一声。
“因为如此,我与她都拖了好长时间,在她的坚持下才无奈签的字。所以,不但是我,连我父母都觉得挺对她不起的,也因此,在许多时候,都会有意无意地为她辩护,并非对你有什么成见,请你谅解。”
小月摸了摸他的脸,笑着说:“我不会怪你们,本来我想与你就我们儿子的抚养权问题作一些讨论的,如今看来,我只得让步了,儿子就留在你们家了,我相信你们一定会把他教育好的。”
“你始终是他的亲妈妈,我们就悄悄地签字,不惊动任何人,就当没事发生一样好吗?起码让儿子觉得你一直都没有离开他,等他长大后才告诉他会对他的成长有益。”
小月不禁笑了,打了他一下,道:“这怎么可能呢?我可以经常回来,也可以常带他到我那儿去,我不会离开广东的。如果如你所说的这样,我怎样开始新的生活呢?而且,你难道就不再结婚了吗?就如此单身下去吗?”
“不错,我不再考虑结婚的问题了。”
“和别的人你不想,但你可以和她复婚呀?她因为不能为你生孩子而离开你,如今你都有儿子了,她可以抛开这一点嘛!”
“我和她不可能再走到一起来了。”
“为什么?难道她不再爱你了吗?”
宋云重摇了摇头。
“她结婚了?”
宋云重轻轻地叹了口气,有点伤感地说:“如今她在哪里我都不知道。”
5
就在宋云重与小月这几年磕磕碰碰并且最终互相谅解而友好分手的时间里,我也一直都并不怎么开心不怎么顺利过着平淡的日子,前面也都已详细的交待过。自从我父母双双遇难后,又出了我与宋云重的那次意外的缠绵,我便隔断了所有以前认识自己的一切亲友熟人,回到了没有人认识我的出生地隐居,过着虽为生意人但相对优闲的日子。当然其中也象云重在深深的思今着凤凰一样,始终走不出宋云重之于我的心灵羁绊与牵念。直到那次庙祝用深度的佛理释解后,我才真正的放开心胸,不再受之前的那种困惑所困扰了。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就如此的立心要去找宋云重,而是真正如庙祝所说的那样,随心而生。既然空即是色,当之前的所有一切困扰我的道德观念、束缚我思想的社会伦理观念都摒弃掉之后,什么样的情感我都可以接纳都可以去发展,只要是自己喜欢的,而且这也并不仅仅局限在宋云重的身上,其他的人我也会,只要是在我清空心灵中的“杂碎”之后,在第一时间能让我动心、让我喜欢、让我产生爱的。就象“蜡炬成灰”所说的那样——“顺心而生,随缘而续”。就看什么样的人让我心生,什么样的缘让我遇上了。
那天晚上与“蜡炬成灰”聊天时,我问他说,假如我爱上你了,你会怎么样?
他回道:我们不是早已经相爱并且结为夫妇了吗?
我对他说:我现在指的是下了线之后,不是在虚无的网络空间之中。
他问:你不再执着地活在以前的困惑里面了吗?
我说:空即是色,只要我们真正的下了线之后,如果还有在网上那样的感觉,我不会抗拒这一份缘。你不是说随缘而续吗?只要你能放得开你的之前。
之后并将“空即是色”这话按我的理解以及庙祝的释解说给他听。
他回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真的要见面吗?
我说:是有这个想法,只是不知道你的意思。
他敲过来道:让我想几天,看我能不能也象你一样真正领会“空即是色”。好吗?
我回道:好的,这几天我正好要去赴一个心灵之约,也没空再上线,等我回来再说吧!
他问:什么心灵之约?
我调皮地回道:不告诉你,让你猜。
下线之后的第二天,我便着手联系那些旅行社,因为我与宋云重的十年结婚记念日就快到了,我想起我与他在蜜月时,曾经在“天上的都会”——黄山天都峰之上有过一个约定,每五年为一个约期,再上天都峰扣一把连心锁。虽然,因为后来身世的大白,令我们连第一个五年之约都未能如愿践赴,因为当时骤遭大变,爱情都没有了,连每时每刻都困扰着自己的胡思乱想都应付不了,哪还会记得什么爱情之约呢?而光阴似箭,岁月磋砣,又一个五年已经悄然而至了。
虽然我与宋云重已经分开有长达六年之久,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仍然记得当初的约定,或者,就算记得,毕竟物是人非了,他会不会去赴这个心灵之约,我不得而知。纵使他不去,我却是要去的,就当是故地重游,回忆一下从前那美好的生活片段也是好的。他去与不去,他记得不记得,于此时的我似乎没什么区别。只要我的心里有他,他就如影随形,他就无处不在。
我找了个日程相近的去黄山的旅行团,跟他们说明只是随团前往,但不受团规及日程约束,到了黄山之后就自主安排。
到了黄山之后,我自行找了个酒店住下,见离农历十月三十日还有两天,第二天便在附近山脚下的景点随便游览了一下,放松心情,并积存体力,好于届时有充裕的体力登上一千八百多米的高峰。
虽然这次只是我孤身一人前来,但在上山前我还是象上次与云重同来时一样,选了一把黄锃锃的铜锁,然后才上山。
此时并不是旅游的旺季,因而游人并不是太多,而且,许多的游客都选择上黄山最高的主峰——莲花峰,而这个被誉为“天上的都会”的天都峰,则大都是那些恋爱中的青年男女或新婚燕尔的小俩口的选择。所以,我身前身后的登山人,要不是三五个七八个不等的青年男女小团体,要不就是牵手相扣的恩爱的小俩口,象十年前我与宋云重一样。如现在的我这般孤身一人登山的,此时此刻,绝无仅有。
我随着那些三三两两的游人往山上进发,因带的东西不多,只挎了个绅包,内有干粮与水若干,另挎了个相机,所以走的也算轻松。一路优哉悠哉的往山上走,并不觉得太辛苦。偶尔拍几张相片,喝口水,或者帮那些小情侣拍张合照什么的。天色也比较好,有一点点的阳光,能见度还算可以。
就如此走走停停的,也不去计算时间。不知走了多久,上了天梯,过了险峻的天桥,便来到了相对狭窄的、仅能容两人擦身而过的鲫鱼背,离顶峰不远了。
我看了看表,已是下午两点四十分了。
我停了下来,靠在栏杆上,拿出干粮、水,边慢慢享用,边歇一歇脚补充体力,同时也浏览身边的景色。游人三三两两的从身边经过,有上山的,也有已经开始从山上下来的。
天色已不知何时转为阴暗,天上的太阳隐去了身影,而山谷中不知何时形成的云雾,已越积越浓,初时能够清晰地看到山下的景物,如今已经被慢慢涌上来的云雾所遮盖住了。
这多象我上次与宋云重来时的情形。那一次的天气比今天还要阴郁,在我们到达如今我所在的位置时,四周早已被满山的云雾所笼罩住了,能见度极低,仿佛大雨随时都可能来临。当时我们完全没有意识到天气的恶劣,反而欣喜地尖叫着,大呼过瘾,大呼难得。在那些游人恐怕下雨而纷纷往山下走的时候,我们相反牵着手往山上走去。
在过鲫鱼背的时候,一阵阵的浓雾随着山风的轻拂,慢慢的漫过来。宋云重忽然叫我站住别动,拿出相机,当又一阵飘渺的雾漫过我身边时,“咔嚓”一声,将那一刻定格住,并叫住一位从身边经过的游客,将我们相拥着的身影,定格在那一个云雾缭绕的温馨甜蜜的画面里。
如今的景象,与上一次的情形多么的相似,只是上一次我们登上此峰的时间比现在迟了将近一个月,因为我们是在蜜月将尽的回程时,才到此一站,那时已是农历的十一月下旬,山上已有积雪。如今却是正在十月三十日,我们的结婚记念日,虽有寒意,但雪却没有。而且,如今只有我孤身一人。
看着渐积渐浓的云雾,我感慨万千,不禁想起了席慕蓉的诗《雾起时》:雾起时
我就在你的怀里
这林间充满了湿润的芳香
充满了 那不断要重现的
少年时光
雾散后却是一生
山空
湖静
只剩下那
在千人万人之中
也绝不会错认的
背影
雾起时,我就在你的怀里!我曾在你的怀里。
如今的雾正在慢慢的升起,可是,此雾却非彼雾呀!十年前的雾早已散去,十年前的人儿也已不见踪影。
雾散后却是一生啊!我与宋云重一生......
宋云重!!
十年了——十年!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十年???
我茫然四顾,虽有如鲫的游人,但那个于千人万人之中也绝不会错认的背影,已不复出现于我的视野。于这千人万人之中,我何处找寻你的身影?在这千人万人之中,何处找寻你坚实的、能让我深深埋进去的胸怀啊?万千人群中,没有了你,世间的万物仿佛都不复存在了。
真真正正的山空湖静啊!
我靠在栏杆上,闭上眼睛仰起脸,深深的呼吸着这山里林间(其实哪有林呀)的芳香、湿润的气息,一任神思飞越,一任泪水长流......
良久,我才在一对恋人的呼唤之下,收回了自己的万千思绪。
“小姐,请帮个忙,给我们照张相好吗?”
我偷偷的擦干了脸上的泪水,转过身来,欣然的帮他们拍下了一张一如十年前的我与宋云重紧紧相拥着的、温馨甜蜜的身影的画面。
“谢谢你!这么好的雾景,要不要我帮你也照一张?”对方充满诚意地问道。
“谢谢你的好意,不用了。”我微笑着回绝。
“那我们走了,到山顶上去。”那二人手牵着手往天都绝顶走去。
我收拾了一下心情,也慢慢的提起脚步,走过“鲫鱼背”,向那往日我与宋云重挂着连心锁的顶峰走去。如今,虽然没有宋云重在身边,但我仍然要将这一把锁,挂在昔日我们那爱情见证的地方。锁虽然只有一把,但我相信,我们的心是相连着的,永远永远!
就在我刚走完那十来级石阶,只差几步就到顶峰的时候,我不禁停住了。
在那顶峰上,在立有刻着“天都绝顶”的石碑、用钢缆围出一两丈见方、并不平坦的地方,有三五个游人正在那儿拍照、浏览着这四周的景色。
一个令我砰然心跳的身影映入我的眼帘。
只见那人正背对着我,立在那块“天都绝顶”的石碑旁边,正在看着远处。他脚上蹬着一双运动鞋,穿一条黑色的灯芯绒布面的优闲裤,特别是身上穿着的那一件淡紫色的、也是灯芯绒布面、宽大的钮扣式的秋装风衣,在山风的轻拂下,那没扣钮扣的衣袂轻轻的飘展开来。那修长壮实、长身玉立的身影,那熟悉的衣着,一如十年前的宋云重。我清楚地记得,十年前,宋云重就是穿着这样款式、这样颜色的一件外衣与我登这山峰的。那衣服就是那次蜜月里我无意中从商店中看到,颜色、质感、款式都是上承,喜欢得不得了,特意帮他买的,而他也在登天都峰之时特意穿上。
我几如梦中。
我揉了揉眼睛,知道不是幻觉,但仍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不可能。再一细看,发觉他手里正夹着一根燃着的烟,宋云重是不抽烟的,而且发型也不对。再者,那一件淡紫色的秋衣,十年了,哪还会如此新正的存在呢?这一切,只不过是巧合而矣!
但我仍然按捺不住激烈跳动着的心情,装作不经意地慢慢走近去,不敢看他,在离他约有一两米远的地方,靠在栏杆上,无非就是想偷偷的窥探一下这一个酷似宋云重的背影身上,是怎样的一张脸庞。
就在我手扶栏杆装作看着山腰间的云雾,想着伺机转脸偷窥他的时候,从眼角的余光中发觉,他在长长的吐出一串烟雾的同时,转脸看向我。
我本来是想偷偷地看他的,但发觉他在看自己的时候,却莫名其妙地心慌起来,忙装作不经意地看别的东西,将脸别向一边。就象一个情窦初开的害羞的小姑娘,想偷偷的看一眼自己暗恋着的人的时候,发觉对方在看自己,却心慌得快快地将目光转向别处,不敢与之交接。
我感觉到那人离开他站立的地方,沿着崎岖的地面,绕过那相隔着的一条一米来宽约一米深的沟壑,从石级上向我走来。
“凤凰?真是你??”
我倏地转过脸来。
眼前的这张脸,果然是宋云重!果然是我日思夜想的、刚才的心还为之隐隐作痛的宋云重!!
那一刹,我清晰地浮现出那一次我于长时间的沉睡中醒来时的感觉。
那一次,我是在飘浮着的梦中,正渴望着自己亲爱的人的出现,突然的如愿以偿。而这一次也一样,在我的脑中我的心中充满着这一个人的影子的时候,他真的就如此真真切切的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身具特异功能,每一次都能在强烈地希望能见到、希望能拥有某一事物之时,本来是绝对不可能的,但集中所有意念,能将之“想”出来,突兀在自己的眼前。那一次昏迷之中是这样,这一次仍然是这样。只不过那一次我躺在床上不能动弹,而现在——
“云重——”
“凤凰——”
我一下子扑到他的怀中,他也张开双臂,将我紧紧地拥在怀里!
山风习习,云雾升腾。
雾起时,我就在你的怀里。
我真的在你怀里!
......
而这一次,“雾”还会散去吗?我不能让“雾”散去!纵使雾仍会散去,但我不会让怀中的这一份情感、心中的这一份爱远离。之前曾千百种的假设与疑虑,如今都不复存在,只知道拥着眼前真真切切的爱人,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就在这个游人仍络绎不绝的时候,就在这一两丈见方、地势并不平坦的天都之颠,我们紧紧的拥在一起,四目交投,久久的、深情的凝视着。
我刚想说话,但嘴唇一动,他就立时用唇吻住我。我也忘却了身边尚有游人、忘却了世间万物,双臂紧紧地箍住他的脖子,忘情地与他亲吻在一起。
不知过去了多久,我们离开对方的唇,但仍然紧紧地相拥在一起,不愿分开。
我看着他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笑着说:“那你为什么又会在这里?”
我心里灌满了蜜,却故意别开了脸,“哼”地一声,说:“我只是路过山脚下时心血来潮,想看一看这黄山的雾而矣。”
“我也是!”他满脸笑意,狡猾地说。
“我没有约你呀!”
他笑着说:“谁说没有约呀?”
“有吗?”
“我们十年前就已经约定了的,你忘了?”
我故作不屑地“哼”了一声,说:“不记得了。刚才都说了,我只不过是路过顺便上来看一看的。谁还记得十年前的事呀!”
他围在我腰间的手掏了一下,说:“你还说。”
我“哇”的大叫一声说:“不要!”
“这更加证明了我们的重逢是天意,老天注定我们把这一份缘延续下去。”他说道。
“你一个人来?”我问道。
“不是我一个人,还有谁?当然现在还有你。”
我忽然意识到他如今是个有妇之夫,而这个“妇”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便试图松开他:“我们不能这样。”
“为什么?”他仍然紧紧地拥着我。
“你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了。你不能这样了。”
“有孩子不假,但老婆如今却没有了。”
“小月呢?”我问道。
“离了,她去过她的新生活了。”
“为什么离了?那么漂亮的一个人。”
“都说她另有所爱,去过她的新生活了,况且,我一直都无法忘记你,”他环在我腰间的双手再一次用力的箍紧我,“从今以后,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的身边。”
虽然我自从与庙祝的那次深谈之后,心里的阴影已不复存在了,但我不知道宋云重的心里有没有象我之前的那种阴影,便故意的刺激他道:“可是,我们是亲亲的两姐弟,我们怎能还可以象从前一样在一起呢?”
他捧住我的脸,直视着我的眼睛,并深深地在我唇上吻了一下,问道:“我问你,我们现在这样,你感觉到我们是两姐弟了吗?”
我认真地想了想,摇了摇头。
“这就对了,尽管我们真的是两姐弟,但那只是别人告诉我们的,而这真真切切的感觉,在我们相拥在一起的时候,心底最深处的感受,并没有下意识地排斥这一感觉,而且真正热切地盼望着这一感觉。因为一直以来,我们都没有过姐弟之情,有的只是真真切切的、刻骨铭心的夫妻之爱。纵使我们的身世是真的,只要我们不把这一层别人告诉我们的关系当成一回事,我们就不会受它的困扰,就会很自然而然地过着从前恩爱缠绵的日子。”
这就是男人,这就是宋云重。六七年来,一直都困扰着我的这一层心理枷锁,经过了佛理的深度释怀之后,才真正的清空“杂念”,而他却轻描淡写的一句“我们没有姐弟之情,只有夫妻之爱”,就可以将“外界”“强”加于他心灵的重压一挥而却。
有许多时候许多东西,要将那并不存在的心里压力挥去其实是很容易的,只要不去将这种并不存在的东西当成一回事,或者从另一外角度去看,所得到的结果是截然相反的。他的这一句话再一次让我有了醍醐灌顶的感觉,与庙祝的长篇大论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而且更精辟。
“你记得那一次我们无意中的缠绵吗?”他盯住我问。
我点点头:“终生难忘!”
“那么,你当时,心里难道会想到我们是姐弟,会想到不该发生而拒绝吗?”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仍然摇了摇头。
“我相信,你在没有见到我时,心里肯定不止一次地告诫过自己,不能再发生象以前那样的事了,这在我们分开的几年里,每一次通话或见面,我都感觉得到,而且我也基本一样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只要稍有不小心,便会走回过去,便会情不自禁,终于在那次控制不住而爆发。毕竟,这是我们最本最真最最原始的情感与记忆呀!”
我心里充满了蜜意,勾在他脖子上的双手微一用力,踮起脚尖(其实也不用踮脚尖,因为我站在石级的上一级,他在下一级,我比他矮了几十公分,刚好差不多的高度,确切地说,还稍稍矮了一点点呢。只不过是习惯了的描说而矣,哈哈),吻住了他的唇。我们再一次狂热地亲吻在一起。
他的手从我腰间衣服的下摆钻入,移往我的胸前,将我的乳房轻轻的捏住,眼里柔情万千,不用言语,我自能读懂他眼里他心里的渴求。
在久违了的如电流直击的麻酥酸软感觉中,我环顾四周,此时左近早已无其他的人了,但我仍然怕被人突然上来看到,紧紧的拥住他,以遮挡“别人”的目光,并用眼神制止他,说:“不要这样,有人来看到多不好。”
他在我耳边呢喃道:“我们回去吧,好吗?”
我点点头,从绅包里拿出铜锁。他见状,也掏出一把锁。
在那挂满了一把把锁的钢缆栏杆上,我们再一次将象征着我们坚贞爱情的连心锁相连着,挂在一起。
6
回到山脚时,宋云重对我说道:“其实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所以早早的就开始上山,就怕来迟了与你错过了,中午十二点钟左右就到了山顶,但没想到等了这么久,蜗牛才终于出现。”
我讶异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来的呢?”
他神秘地对我眨了眨眼,说:“你的一切都尽在我的监控之下,你信不?”
我知道他是占口头的便宜,不屑地哼了一声:“吹牛!”
“你住在哪里呀?”
“黄山宾馆,你呢?”
“我住在国旅酒店。先到你那里还是到我那里呀?”
“随便吧!”我揽住他的胳膊,“只要有你,在哪里都是一个欢乐祥和的家。”
他与我十指紧扣着的手微一用力,将我拉向他怀内,在我耳边道:“你嫁给了我一次,这次让我嫁给你,先到你那儿去。”
我掐了他一把:“恶心!谁说要娶你了?”
他坏坏地笑着,一脸得意之色:“我没说要你娶我,而是我要强嫁——你,不行吗?”他将“嫁”字拖长声调。在广东话里,“嫁”字的读音如果拖长声调而不收起来的话,那音调听起来与“奸”字的音调差不多。
我气得狠狠地捣了他一拳,佯怒道:“你试试看?看我不阉了你。”
进得房来,我进了卫生间洗了把脸,觉得有点累,扔掉坤包,就想坐到椅子里,可宋云重早已坐在椅子上抽烟了。
“你怎么学会了抽烟了?满嘴烟味,臭死了。”
他抬头看看我,又看看手中的烟,笑了笑,摁灭了烟,并掏出口袋里的整包烟,揉成了一团,扔到废纸篓里。
“和你分开以后,不知怎么的,老是觉得烦,手里口里叼着根烟,就觉得没那么空虚,初初吸进去时,从辛辣的感觉中,似乎能找到一些慰藉,后来慢慢就习惯了,只要一觉得烦,只要空下来胡思乱想的时候,就会有想抽烟的想法。”
“以后可不许再抽了,知道吗?”我命令地说,“要不,别想亲我。”
“我这不是整包都扔掉了吗?况且,有你了,我还有什么烦恼呢?”他笑道,“如今我不抽了,那是不是意味着韦小宝说的那样——大功告成——亲一个了?”
“哦!韦小宝就是你的偶像与终极目标了是吗?在你眼里,我只不过是一根香烟的代替品,或者说,一根香烟就可以代替得了我呀?”我踢了他一脚,恶恶地说,“你坐那边。”
他抓住我的手,道:“凭什么非要我坐那边不可呀?你走两步还容易过我要先起身再走两步呀?”
“就凭我比你大,命令你。我喜欢要你坐里边。”我扬起下巴,挑衅地凶凶地盯着他。
“呵——你比我大?你哪里比我大了?”他上下打量着我,象看一只早已绝迹了的千年怪兽,“论块头,我一米七九,你一米五三,论重量,我一百四十你只有九十四,论身份证上的年龄,我们虽同年,但我十一月你十二月,我比你大一个多月,论职位论权力,我堂堂四野集团一个项目经理,统领着好几千人,而你——别说你现在有没有工作我都不知道,就算有,充其量不过一个小小文员,你说,你哪样比我大?”
我争辩道:“可实际年龄是我比你大,要说权力——我是两个‘公司’的老板,还有......”我努力地搜索枯肠要找出可以驳倒他的理由。
他看着我鼓鼓的胸部,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我见他目光所及,知道他满脑子里尽是“咸咸湿湿”的坏想法,气得又踢了他一脚并理直气壮地挺了挺胸膛,说:“我知道你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不错,我就是胸部比你大,怎么样?”
他仍然边笑个不住边说:“正确的说法,应该是你的乳房比我大,要说胸部——”他挺了挺宽厚的胸膛,“看,够我大吗?”
我不服气,挨近他并抱住他的腰,胸膛对胸膛地比划着,但终究理亏,无辞以对,便狠狠却又不轻不重地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看你笑得这么嚣张。”每当我争辩不过他的时候,总喜欢冷不防地打他一下,或咬他一口的。从前是这样,现在不知怎的,相隔这么久了仍然会条件反射地要咬他一口出气。
他“哇”地大叫一声躲了开去,笑着说:“我笑,只不过想起了我们那里的一个纯粹的顺德笑话,不是看你的什么地方觉得好笑。”
“什么笑话?”我问道,看他一脸坏笑,又说,“看你这幅笑模样,肯定是那些‘咸湿’(广东话:黄色)笑话了,说来听听。”
“我们居委会在三八妇女节时,妇女主任给那些各乡镇的妇女代表开座谈会,在入座的时候,或者是为了对年长者的尊敬,对各妇女代表说(宋云重改用纯正的顺德话说),年大的坐呢便,年细的坐个便(即:年纪大的坐这边,年纪小的坐那边)。那些胸部大的妇女代表看看自己的胸,又看看别人的胸,感觉自己是属于‘年’大的,便坐到了妇女主任手指‘年’大的一边,而那些自知‘年细’的妇女坐到了另一边。”
在宋云重的乡下顺德,虽然语言大体上与广州话相同,但仍有一些俚语与广州话有较大的出入。就说这个“年”吧,在顺德话里,乳房的最原始最粗俗的叫法读作“lin”(只是粗俗,不是下流。其实广州话里最原始最粗俗的叫法也读作“lin”,只是后来随着社会的进步渐渐趋向文明,便逐渐学着香港电影里的叫法而演变成稍为文雅一些,称之为“波”,比如“对lin”——即两个乳房——改称为“对波”,但对除了人之外的畜物,仍然叫“Lin”,如猪奶仍称猪“Lin”,狗奶仍称狗“Lin”等等)。不过广州话里年纪里的“年”字读音为“nin”,是第二声,而顺德话年纪里的“年”字读音与乳房的粗俗叫法的读音“lin”是一样的,同为第四声。而大多数顺德人说话贪快图省事,都将“年纪大”、“年纪细”、“年纪老”简称“年大”、“年细”、“年老”等,乍一听起来很容易混淆,在三八妇女节的座谈会上,出席的代表都是清一色的女性,这种场合的“lin”(年)大与“lin”(年)细之分,似乎真的只有“lin”(乳房)大与“lin”(乳房)细之分了,那些代表虽觉得妇女主任未免粗俗了点,但只要有一人不留心往那方面去想,大都不经考虑地跟着“上当”也并非不可能。
我曾久居顺德,并与宋云重以夫妻的形式生活了四年多,自然知道这些俚语,因而忍不住爆笑起来,直笑得倒在床上打滚。
宋云重见我笑得厉害,他也自然笑个不住。乐了一会,他拉起我说:“大笑姑婆,起来吧,先冲凉,然后吃饭去,好吗?”
在餐厅吃饭时,我们彼此似乎才醒起问对方的近况。他叫侍者开了一瓶红酒,与我轻轻一碰,深情地看住我说:“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这几年你都到哪儿去了呀?”
我调皮地朝他眨眨眼,说:“你不是说我的一切都在你的监控之下吗?现在咋又问起我的行踪了?”
“我一直都知道你的消息,还知道你与另外一个人‘结婚’了,但是,我却不知道你身在何方——也就是说,你具体栖身的位置。”
我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前面所说的却是听明白了的,“结婚”?我一脸茫然。
“我和别人结婚了?没有呀?”
“没有?你敢说没有?”他笑着逼问我。
“你冤枉我。”我特委屈。
“你别管是不是实质意义上的,形式上的也算的呀?”他仍然笑咪咪的。
我想了想,才记起与“蜡炬成灰”的那一段“畸型”的“婚恋”。在这次来黄山之前,我本来曾立心去尝试发展除了宋云重之外的另一份情感的,当然这并非我不再爱宋云重了,但我知道,宋云重早已经有了他的新生活,他已经和小月生活了这么几年了,并且有了孩子。我不能去破坏他的新生活。所以要尝试与“蜡炬成灰”建立一份不再虚无的、真实的情感。毕竟,与他在网上交往了这么长的时间,心里早已认可了这一个人了,就看现实生活中与网络上的虚拟世界究竟有没有距离,或者距离有多远,有没有超出预想中的界限了。如果真的没有距离或者距离没有多远,我想我可以接受除了宋云重之外的情感的。但是,当见到宋云重之后,之前所有想好的一切都丢到爪哇国里去了,什么网恋、什么“蜡炬成灰”统统都不记得了。只知道拥着真真切切的爱人,再不分离。
如今听宋云重的语气,仿佛他真的知道我这几年里的所有事情一样,包括我与“蜡炬成灰”的事情。
我狐疑地道:“你真的知道我的——事情?”
他微笑着点点头,但没说话,看住我。
“我不相信,你说,你知道我什么了?你别在这儿旁敲侧击。”
“我敲什么了,我的大明星,我的山空湖静小姐。”
我惊讶地张大嘴巴:“你......”
他笑着说:“春蚕到死丝方尽——”
“你真的是‘蜡炬成灰’?”
“象不象?”他仍然笑咪咪的。
我仔细地将与“蜡炬成灰”从“认识”到“相爱结婚”的所有细节回想一遍,觉得他所言非假,但仍有不少疑点。
“可是,我和他是通过话的呀?他的声音——不是,应该是嗓音和那带有极重河南口音的方言,你哪会呀?”
他笑着用河南话对我说:“我为啥不会河南话嘛?”
我细细的回想“蜡炬成灰”的话语,又问:“可是那个嗓音绝对不是你,那种天生的很浅的喉底音,与你的喉底音完全不同,你绝对学不来的。”
他微微的仰起脸,将上颌与下颌前后错开,将下巴翘了出来,那模样挺滑稽的。他说道:“这样的嗓音象不象呀?我的山空胡静?”
我惊讶万分,但又不得不相信了,原来连喉音都是可以这样来改变的。便调皮地学着他的样子,用怪怪的声音说:“可是你怎么会说河南话的呀?”
他仍然保留着那嘴部的姿势,说:“小月和我家的保姆都是河南新乡人,他们平日说话都是用家乡话交谈,而且他们还教我儿子说,我能不会吗?”
我笑着打了他一下,说:“得了,别再卖弄了,笑死旁人了。”
但又觉得有被他戏弄了的感觉,说:“你一直都知道是我了?还这么耍我,你是何居心?”
他收起那嬉皮笑脸正色道:“其实一开始我并不敢肯定是你,因为......知道我为了找你,花了多少心思,走了多少弯路吗?”
我泯了一口酒,看着他没接话。
“我从各种渠道打探你的消息都一无所获之后,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到网络上找你,我知道,如开明车马的寻人,你是有心避开我的,肯定不会让我找到,但从QQ中的网名中查找,看能不能凭着我对你的了解,从中找出一丝蛛丝马迹。我找了很多个那些看上去有点‘象’你的名字的人聊天,都发觉不是,有一个叫‘凤在云宵’的,我和她交往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一直都以为是你,因为所聊的话题都是比较接近你平时的喜好,慢慢的用其他东西试探后,才证实不是。后来在聊天室中发现了‘山空湖静’,立时就觉得这个才最有可能是,因为我知道你最喜欢席慕蓉的诗。但试图和她说话,但她一直都不理我,便换了个‘蜡炬成灰’的网名,才理睬我。呵呵!你可真难缠。”
“人家是不想上那些骗子的当嘛。看到你的这网名起得好,心想,这应该是个比较重感情的人吧,才试着和他聊几句的,谁知道,一聊就不可收拾,发觉各个方面都极对我的胃口,便交往下去了。原来你早就知道是我了。”
“错!因为有‘凤在云宵’的前车之鉴,一开始我并不抱太大的希望,虽然渐渐的越来越觉得是,但仍不敢确定,直到真正的语音聊之后,听到你真真切切的声音才敢确定是你。”
“既然知道是我了,为什么一直都在忽悠我呀?搞到我......现在想起来......”我从桌子下踢了他一脚,“还跟你做那样的事,如真的是网恋倒没什么,毕竟大家都见不了面,不认识,如今——难为情死了。”
“我敢暴露我的身份吗?你既然立心要避开我,如果知道是我,你肯定会再一次失踪的,所以我一直都不敢问你的所在地,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了,我可不愿意再次失去你的消息。纵使见不到你,纵使只在网络上交流,我也情愿,也享受这种心灵的单相思。当触摸着键盘的时候,我仿佛触摸着你的肌肤,看到你敲过来的文字,仿佛你就站在我的面前,在轻轻的与我说着话,也因为有你的‘存在’,我与小月这名存实亡的婚姻里苦行僧的生活煎熬,才不觉得那么难熬。但毕竟我模仿河南话与改变嗓音来跟你语聊有着一定的危险性,所以,我怕一不小心忘乎所以的时候会露出破绽让你醒觉,尽管每次上线都很想很想和你语音聊,也不得不克制着自己,只是在真正极想极想听到你的声音时,才要求语音,而且大都是听你说,我只想听到你的声音。”
我心中升起万千柔情,禁不住轻轻的握住他的手,也不管餐厅里有没有人在看着我们,在他的唇上深深地印了一个吻。
回到酒店之后,我们当晚几度云雨,数番缠绵,仿佛要将之前几年所失去的恩爱欢乐一下子补回来一样。直到最终双方都筋疲力竭,瘫软着相拥睡去。
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我睁天眼睛,云重也同时醒了过来。
他轻轻地吻了我一下,看着我的脸,并用手在我脸上抚摸着,说:“凤凰,虽然我们才只有三十三岁,但是,岁月不饶人哪!你看,你眼角都有细纹了,我的脸上也是老头子一样了,是吗?”
“女人三十烂茶渣,男人三十一枝花,哪能一样呢?”我笑道。
“无论你变成了什么样子,在我心中,你始终是完美无瑕的,更何况你真的是完美无瑕呀!人谁都会老的,而且我知道,你一直都过得不易,而我,也何尝过得开心呢?”
“你记得《惜余春》这首词吗?”
他摇了摇头。
“因恨成痴,转痴作想,日日为郎颠倒。海棠带醉,杨柳伤春,同是一般怀抱;甚得新愁旧愁,划尽还生,便如青草!自别离,只在奈何天里,度将昏晓。今日个、蹙损春山,望穿秋水,道弃已拌弃了。芳衾妒梦,玉漏惊魂,要睡何能睡好?漫说长宵似年,侬视一年比更犹少。过三更已是三年,更有何人不老?”
“过三更已是三年,更有何人不老?”他凝视着我说,“凤凰,从今以后,我不会让你再受苦了,答应我,不要象上次那样,再偷偷地离开我了,好吗?”
我伸了个懒腰,调皮地说:“你这么神通广大,就算我再一次逃走,你也能找得到的呀!我是孙悟空,你是如来佛嘛!”
“孙悟空与如来佛都有几千年的命,我们只是凡夫俗子,哪经得起折腾呀?”
我忽然抓起他的胳膊咬了一口,咬出一个淡淡的齿印。
他吓了一跳,夸张地叫了一声,佯怒道:“你又干什么?”
“我逃走了你肯定能找得到我的,可是你逃走了的话,我就找不到你了,咬个记号,以防日后你改头换面,我认不出你了,就撸起人家的衣袖看,有我牙齿印的就是你了。”我咭咭地笑道。
他满足地笑着,突然在我乳房上也轻咬了一口,也咬了一个淡淡的齿印。
我惊叫一声,弹起身来:“你干嘛?”
“我也在你身上留个齿印,日后你逃走了,就算要找也容易找得到一些。”
“那也不能咬我这里呀?”我哭笑不得。
“以后要找的时候,就算时间长一些找不到,也可以多掀几个女的衣服,多看几对‘lin’呀?”他坏坏地笑着。
我气道:“那我也要在你这里咬。”说着用手摸向他大腿。
“不要!”他大叫着弹起身来。
我们在房里追追赶赶的打闹起来,最后反而被他抓住我挠我痒,我笑着求饶:“其实我们谁也不用逃走,就算意外走丢了,今生过完之后,我们还有来世嘛!我们约好了来世还在一起不就得了吗?”
“其实,我们哪有来世呀?我们只有今生。你不记得我曾经给你写过的那首《钗头凤》了吗?休信来世,仅余此生。缠缠缠!我们不要相信有来世,我们要在仅有的此生之中,恩恩爱爱,缠缠绵绵,永不分离。”他拥住我说,“其实在我这次来之前,我就知道会遇见你,但不知道你有没有走出过去,所以,还特意写了一首诗,就是想给你看的,怕你对古体诗词不太懂,写的是现代诗。”
“在哪儿呀?拿来看看。”
他从包里翻出了一张纸,递给我。
“不愿与你分开
只因缘已修尽百世
只因我们曾共渡沧海
只因岁月印证了我们最真的爱
“不愿与你分开
只因血脉早已相连
只因千山走遍也有你同在
只因所有的往事都已无法忘怀
“不愿与你分开
只因你为我风霜尝尽
只因你为我碎裂了胸怀
只因有你生命才有绚丽的色彩
“不愿与你分开
只因宿命早已注定
只因情怀已不可更改
只因生命过尽就再也不能重来
“无需守望轮回
不必彷徨等待
我们无法预知未来
我们只把今生主宰
我们没有来世
我们仅有此生
“我们 仅有此生”
我感慨万千。是啊!我们仅有此生!我们必需好好珍惜,好好珍惜!!
尾声
虽然我与宋云重二人都铁了心的要以夫妻的形式重新生活在一起,但我们并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地公开,其他人虽不知情,可知情的毕竟是我们的亲生父母呀?他们能跨过心里那道坎,认同我们俩的决定吗?我们不敢刺激他们,也不忍心让他们活在那种尴尬与别扭的煎熬之中度过余生,如今我们这样,于伦理道德上已是“不孝”了,我们可不敢犯更大的“不孝”,如果他们因我们这样而气出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那是我们万死莫赎的啊!
因此,宋云重借四野集团在外省拓展新的经销点时,主动请缨出任湖北地区的区域总裁一职,就在武汉——我们最初相识、相爱的地方,建立起我们的爱巢,真正的长相厮守,共渡余生。
当然,我们将复婚的事告诉给我最好的朋友三点一四——王婕与谢连超夫妇知道,为的就是让她做我们的挡箭牌。
王婕是知道我与宋云重当初离婚的“苦衷”的,她非常乐意做我们的挡箭牌,在宋云重因父母家里的什么事必需“夫妇”同时出现的时候,便与王婕二人以“夫妇”的身份回家,而平时宋云重回去的话,王婕能免则免,在家人要过来看望的时候,王婕都会适时的出现扮演“儿媳妇”的角色。
当然,我也编好了自己的“生活方式”,让谢连超扮演我的“夫君”角色,回去探望父母或出席其他需要我们出现的场合。而我的父母亲之前没见过谢王二人,一切的“演出”都天衣无缝。
就如此波澜不惊地过了二十多年,在我们的父母都相继离世之后,我们终于可以从“地下党”转正,以夫妻的身份出现在众多不知情的亲友面前了。因为这世上,关于我们身世的知情者,只有我与宋云重了。
我们就如此恩恩爱爱、缠缠绵绵地生活着,直到“我们”的儿子宋文天都已经成家立室,我们都做了爷爷奶奶的二零三六年。
在一次宋云重因觉身体不适去检查时,无意中查出他已是骨癌晚期了。
报告是医生通知我去拿的,当看到这结果时,我惊呆住了。难道我相濡以沫了一辈子的夫君宋云重就如此地、只有几个月的命了吗?就如此丢下我一个人在这世上孤独地生活下去了吗?在得到确切的证实之后,除了偷偷的以泪洗脸,我唯有接受现实。虽然积极地为他四处求医,但我知道那只不过是还自己一个心理安慰而矣。
回顾我与宋云重的一生,我与他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出生的,如今他却要先我而去了。不,我不能让他孤独的离开这个世界,我与他既然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都是携着手的,那么,我要携着手与他一起走完共同的人生之旅,不管他的病能不能医好,反正,我要在他生命结束的那一刻,义无反顾地追随他而去。
当我作出如此决定后,心里一下子轻松了不少,也没有最初知道他得绝症时那么悲伤了。在三十三岁那年,我们重新走到了一起,两人当时的年龄相加起来刚好是六十六岁,携手再走过了三十三个年头,我们如今正好六十六岁。这一连串的数字的巧合,似乎昭示着,一切自有天意。而且,人生自古谁无死?回顾我的一生,到了现在这个时刻,我已无一丝一毫的遗憾。
要说遗憾,只有我与宋云重如此坚贞、如此“奇特”、如此本真的婚姻及爱恋,却没能将之公之于世了。因此我决定,将我与宋云重的经历写出来,在宋云重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步之时,我也同时结束自己这一曲折离奇但却辉煌精彩、绝无遗憾的一生。
当然,地结束自己生命前的一刹,将这些文字,E-mail给陈创、E-mail给王婕,然后与我的爱人宋云重一起,共赴天堂!
全文完
2008-5-25晚
后记
此文在网上连载时,曾有网友问我,这故事是不是真实的,生活中有没有原型。我当时就回复说,这故事是我编出来的,只是一部小说。不过,也不是完全杜撰。生活中的原型当然有,只是比较零碎,没有这么完整。小说不是传记,不是纪实文学,小说是从无数的生活碎片中提取有用的东西,经过作者提炼、润色、升华等,加入作者所领悟到的生活元素,从而捏合而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在我们的乡下,虽然现在已是二十一世纪,但因为相对愚昧落后,特别出生在五六十年代的人,所接受的教育并不多,有一些人于伦理道德观念方面,意识并不强并不分得太清楚,或者说,在肉欲与理智以及情感方面混沌不清,所以曾听到过一些某村某寨某某和某某,和自己的堂兄堂妹甚至同父异母或同母异父的哥哥姐姐、或弟弟妹妹什么的,乱搞男女关系,一些是不知情的巧合,一些是愚昧无知的纯粹的兽性发作。更有甚者,某男因娶不到老婆,怨怪自己的母亲没能力帮他讨老婆,而将兽欲发泄在自己母亲身上......等等等等。而且,从报章杂志等也看到过其他地方也都有此类事的发生,就知道并不是个别的现象,就象同性恋,在一般正常性取向的人看来,这简直不可思议,但它确实存在,而且不是少数。
当初就是因为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而突发灵感,想写一篇关于此类题材的小说。因此便有了十几年前本人的一个小小说《姐弟夫妻》。
当时本人刚学着写小说,还在一文学杂志社办的“文学刊授班”里当学员,这小小说只是当时交到辅导老师手上的一篇习作。最初的意思,只不过想通过此种巧合的“奇缘”,去鞭挞社会上的那些穷奢极欲、荒淫无度、以玩弄女性为荣之流,因他们的放荡,最终自种苦果的下场。因为这些人,处处留情处处留种,过后又弃之如撇履,完全不负责任,在他们的子女长大之后,因不清楚自己的身世,他们成为恋人成为夫妻并非完全不可能。到了那个时候,似乎就不是以悲剧两个字所能形容的了。
当时,我的辅导老师安文江就作了批复,说用这种可以说是荒诞离奇的手法,来揭示这么复杂的社会问题,似乎有失偏颇,况且,限于笔力、限于小小说只有一两千字的篇幅,也欠周详。这篇习作被退了回来,未获发表。虽然后来经过重新修改,发表在另一文学杂志上(被编辑改名为《怪胎》),但细细品味,果真没能反映出当时本人写此文的最初想要表达的意思及主题。后来便有了将此文扩展成中或短篇的想法,并曾数度动笔,因构思不成熟等原因,仍未写成,就如此束之高阁。
直到2003年下半年,离最初写此文的时间已整整过去十一年了。在这十余年间,我于社会阅历、人生阅历等都丰富了不少,而且于爱情于婚姻的涵义更是有了多层次的感悟,在一次重看安文江老师当时的批复文字时,感触良多,再一次决定写这题材,而且要写成长篇。
此文最初的命名为《食色者》,因为虽然开始动笔,但当时真正想要写的主题,并不是太过清晰,是继续十年前的构思?还是写并无多少爱情成份的纯粹肉欲的婚姻?还是.....因此,彷徨之中只写到了宋云重与凤凰的身世大白之后,就写不下去了,宋杜的未来走向,我真的不知该如何安排他们的命运了。写写停停,几年中写出来的字都不够两万字。
直到2007年底,本人才真正地接触网络,并开通了自己的博客。开始时只试图贴几段上去,仅把它当作自己真正的网络日志的,没想到因此招来一些网友的跟贴与评论,并被其他的一些网站转贴,看到网友对这一“离奇”婚恋的认可,才决定将其主题定为“爱”,夫妻真诚的不离不弃的爱。纵使如此,仍然写得很难很辛苦,毕竟,要将这一种不合伦理的婚姻转化为“爱”,不说我自己的心里别扭尴尬,撇开这些不计,要将主人公的心理历程扭转过来并写得合情合理,也是一件极难极难的事。所以,能写完此文,众网友们功不可没。
既然是写“爱”,而且是夫妻之间的真爱,如仍用《食色者》为名,似乎有亵渎这“爱”之嫌,便决定改名。首先用《除却巫山》,后来见网上介绍的一部正在热推的电影的名字就叫《除却巫山》,又改为《到天尽头》,及后与一些朋友闲聊时偶尔聊到前世今生的话题,虽然之前也曾无数次见过前世今生的字眼,但从未去深想过。朋友的一句话令我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他说:“其实所有的生命哪有来世,我们只有今生。所以要珍惜自己的所有,珍惜现在,把握今生就够了,不要期望有来世。”再听到一首歌的唱词中有这么一句:“如果仅有此生,又何用待从头。”这些事综合起来,与我此文中的命题太吻合了,便决定用《仅有此生》为名,因为本人觉得这名,才能更容易表达出“爱”的主题及内涵。
我爱人在看我写此文时,笑说我关于性的描写是不是太多了,似乎有黄书之嫌。但我想,要写“爱”,“性”的描写必不可少,而且,只有这样,才能将主人公之间所经历的一切细化,才能令夫妻间的爱有那种“本”与“真”的感觉,毕竟,只有“爱”的相融而没有“性”的和谐,那样的婚姻并不能牢不可破,不能让“爱”有那种真真切切的感受,并且不能刻骨铭心、不忍舍却。
爱情是一个亘古不变的命题,每个人所经历的、所感受的都不一样。有的当成一种性游戏,有的只不过是把它当成一种责任与义务,有的当成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精神食粮......我写此文,是尽量的将种种都揉合一些在里边,宋杜的、陈创本身的婚姻与对凤凰的爱、宋士临的、甚至宋云重与文小月的……但全文似乎没有一个反派角色,只是想让那些前面提到过的、将爱情将婚姻当成一个玩弄异性的游戏的人明白,人世间是有这样一种互相信任的、不离不弃的真爱,它能融灵与欲、家庭责任、社会责任等等一切美好的东西于一体,并非只有纯粹个人的私欲,而互相猜疑、背叛……而矣!笔力所限,词不达意的地方颇多,望多包涵,并希望多多指教!
谢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