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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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鬼，很难讲清楚。至少“信则有，不信则无”这句话是正确的，因为我不信，所以从不惧怕。但年少时，母亲给我讲过一段她所经历的恐怖遭遇，却也始终难忘。
　　大概是距今40年前的事了，那时母亲刚工作不久，还是个美丽的少女。因为喜欢参加工会的文娱活动，总要拖到很晚才能下班。母亲在女孩儿们中算是胆子大的了，常独来独往，并不需要人接送。
　　姥姥家处在一条幽深巷子的尽头，一头一尾只有两盏街灯。那时的街灯不过是一百w的灯泡，灯光昏黄黯淡，可能接触不好，偶尔会断电，要向电线杆子揣上几脚，它才会重新亮起来。
　　母亲下班大约是晚上十点多钟，冬天这个时候，路上行人断绝，况且刮了一天的风，巷子里的人家都已栓好门，早早安歇了。
　　母亲对我说，她走进巷口的时候，就忽然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当时冷风吹得正急，她没多想，便紧走了几步。一眼望过去，在巷尾的那一盏街灯下，恍恍惚惚地站着一个人。那人是背身对着母亲，有些弯腰，似乎向下深埋着头。虽然灯光灰暗，母亲仍能看清她肩上的那一头长发。
　　是个女人。
　　母亲松了口气，猜想这女人要么是个疯子，要么就是与丈夫吵了架，大半夜跑来这街灯底下不肯回家的。走到巷子一半的时候，便能看清这个女人身上披的并不是我们通常所穿的外套，而是紧裹着一条藏蓝色的被单，她的长发乱糟糟的，大约一直拖到腰际。
　　母亲回忆说，当时她离那个女人越来越近，看得也越来越清晰。那个女人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似乎连呼吸都是停止的。
　　狭窄的巷道容不进太多的寒风涌过，母亲却没来由地感觉头皮一阵发麻，汗毛孔瞬息之间都张开了。她能听到自己被放大了的脚步声，而近在咫尺的长发女人，却毫无知觉似的，就一直背对着电线杆子垂首站着，并不转过身，像给谁默哀一样。
　　姥姥家住在巷尾，距离街灯和那街灯下的长发女人差五六步远，因此并不需要从她身边经过。母亲惶急地摸到了家门口，一只手按到了院门上。姥姥知道女儿下班的时间，一直给留着门。那一刻，母亲终于觉得安全了。
　　可能是出于好奇吧。临进门前，母亲回过头又看了一眼街灯下的那个女人。恰巧，那个女人也在这个时候，缓缓地转过了身。
　　一刹那，母亲终于看清楚了这个女人的全貌！
　　据三个舅舅说，他们当时都从睡梦中听到了母亲那一声惊恐的长叫。母亲是跌到门槛里的，右手还被门上的挂钩划破了一个口子。大舅穿着短裤，第一个冲出房来。
　　大约是过了几分钟，母亲被抬到屋里后，才悠悠地转醒了。
　　那天讲到这里时，母亲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下意识地瞄了一眼窗子。她知道我胆量素来极大，如果是换作弟弟，也许早就住口了。
　　母亲说，那个女人缓缓地转过身来，当我看清她的时候，终于知道她为什么始终是低着头了。——因为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有头！
　　半夜里，一个披着长发的无头女人，静悄悄地等候在你的家门口，你和她面对面的一刹那，将会怎样？
　　母亲说，我这辈子第一次看见这么令人惊怖的东西，脑子里轰地一响，那一刻所感受到的恐惧，竟把头发都逼得直立起来了。晕过去便是最好的自我保护。
　　我笑了笑，不知说什么好。后来舅舅们作证，都说那天母亲确实是吓坏了。大舅说在母亲昏倒的那一刻，他冲出了院门，巷子里除了两盏昏黄的街灯外，什么都没有。几秒钟后，巷尾的那盏街灯忽然自己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