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奏

程妃

华子在县城一所小学读五年级，这天放学，华子刚出校门，突然遇上大雨，他只好站在校门前小卖部雨棚下。小卖部的阿姨是个热心肠，见大雨一时半会儿住不了，便关照华子说：“要不这样，阿姨借把伞给你，明天上学你记得带来就行。”
　 华子点点头，接过崭新的折叠伞，‘嘭’的一下打开，心里甜滋滋的，说实话，他还从没用过这么好的雨伞呢！
　 第二天，天开始放晴，华子没忘记带上雨伞，他将雨伞插在书包的外口袋里，然后朝学校一路小跑起来。眼看快到校门口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书包的外口袋，哎呀，雨伞没了！他心里一下凉了，不行，无论如何也得找回来！华子一咬牙，沿着刚才走过的地方，一路找啊找，眼珠子瞪得都快蹦出来了，可哪有雨伞的的影子呢？华子一着急哭了起来：“我的雨伞丢了，我的雨伞丢了，谁捡着我的雨伞呀？”
　　“孩子，你别找了，你的雨伞早被人家拾走啦！”华子抬头一看，说话的是位街头摆摊的盲爷爷，他连忙止住哭声，抹了一把眼泪问道：“盲、盲爷爷，您知道拾伞的是谁吗？”盲爷爷说：“我看不见是谁，可我听说有人在这儿捡过一把雨伞，而且还是崭新的，对吗？”华子一听，又哇的一声哭开了：“这，这可怎么办呀？”盲爷爷关切地说：“孩子，别着急，谁没丢过东西呢？回家后给爸爸妈妈说说清楚，下回注意就是了！”华子说：“这雨伞是我借的，说好今天还，现在弄丢了，我拿什么还人家呀！”盲爷爷说：“要不，你拿家里的雨伞赔人家也行啊！”华子说：“可是，我、我家里统共只有一把雨伞，而且，还是破的……”
　 盲爷半晌没做声，临了，仰起头，对华子说：“你不是还要上学吗？快去吧，别再耽误了，这把雨伞呀，我帮你找回来！”华子看了看盲爷，摇了摇头说：“盲爷爷，我都找不到，可您、您咋找呢？”盲爷说：“这，这难不住我，我会掐时算命，谁捡了你的雨伞，我只要掐指一算，便一清二楚！”华子一听，眼睛一亮：“太好了，那您快算算，捡伞的人是谁？”
　 “至于他是谁嘛，这个……”盲爷沉呤半晌，脸色有些古怪地说，“孩子，这可是秘密，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不过，你别着急，我一定会帮你把伞要回来的！”华子抓着盲爷的手直摇晃：“不，我要和您一起去找那个人，要不回雨伞，我就不去上学！”不料，盲爷脸色一沉说：“你要不去上学，我就不给你找伞了！”华子见盲爷爷恼了，眨巴眨巴小眼睛，嘟噜道：“盲爷爷，您别生气，我去上学还不行吗？”盲爷点了点头：“嗯，这才像个听话的孩子！”说完，又嘱咐道，“记住了，下午放学的时候，到我这儿来取伞，我等你。”华子大声儿应道：“好嘞！”接着便“咚咚咚”转身走了。
　 盲爷爷听见华子远去的脚步声，便收起屁股下那把折叠小板凳，腋下夹着二胡，手里点着盲杖，嘀嘀哒哒朝市中心的步行街走去。步行街有许多小门店，盲爷爷走到一家门店前，朝店堂里鞠了个躬，又拱了拱手说：“老板，恭喜发财。我唱个小曲给您助个兴，您高兴就拍拍巴掌，给三五毛小钱；不爱听，也拍拍巴掌，咱图个热闹。”说完，便吱吱嘎嘎拉响了二胡，嘴里也跟着唱开了。
　 盲爷自拉自唱的是那首流行歌曲《小草》，听得出来，盲爷拉唱得并不熟练，嘴里唱的和手里拉的都不靠谱儿，曲子还没唱完，人家就不耐烦了：“去去去，这水平也出来混饭吃！真是！”连拉带扯，硬是把盲爷给哄走了，一连几家，别说给钱，连好话儿也没一句。
　 盲爷也不嫌烦，点着盲杖又去下一家。当他再一次拉响《小草》的音乐过门，准备开口唱时，突然有个童声在二胡的伴奏下响了起来。盲爷见有人助阵，自己不用唱了，这才把二胡拉上谱儿，一曲下来，总算没人起哄了。盲爷爷眨了眨那双瞎眼，动情地说：“孩子，谢谢你帮忙！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半晌，才听到小孩嗫嗫喻喻的声音：“盲爷爷，对不起，我就是丢伞的那个孩子，我一直没敢回学校，刚才见您又拉又唱，怪吃力的，我正好会唱这首歌，就忍不住过来替您唱了一下，您，不会怪我吧？”
　 盲爷爷叹了口气，说：“这孩子，你到底跟来了？唉，也罢，咱爷儿俩就搭帮搭帮，一起来唱几曲儿吧！看来，这雨伞还真的有指望啦！” 华子不解地说：“就这样拉拉唱唱，咋就能找着雨伞呢？”盲爷神密地笑了笑，说：“可不，你没听说，音乐可以改变人心，让人变得和善友爱吗？只要咱俩好好地唱，人家一感动，嘿，没准儿就把伞给还来了！”华子惊讶地说：“真的吗？可是，拾伞的人在哪里？他能听到我们的歌声吗？”盲爷说：“我掐算过了，他呀，就在这条街上开店，我们只管挨个儿唱下去，他自然听得到！”
　 华子原本就是个听话的孩子，虽然觉得这样挺神奇的，但他相信盲爷爷不会骗他，盲爷爷咋说他就咋做，歌儿也越唱越顺溜了。那些店老板看着这一老一小认真卖力的劲头，加之原本就有些凄凉哀婉的曲调，你别说，还真有被感动的，于是，这个一块，那个五毛，直往华子兜里塞。华子愣着了，一时间还不明白是咋回事，他悄悄地扯住盲爷爷说：“盲爷爷，店老板给咱好几块钱呢，咱要不要？
　 盲爷爷摸了摸那几枚硬币，脸上浮出了笑容，他躬下身来，附在华子的耳边说：“傻小子，加油唱吧，这还只找着个伞把儿，还有伞骨子、伞衣裳没找回来呢！”华子愣了好一会，突然拍着脑袋说：“盲爷爷，我明白了，咱这叫卖唱买伞，对不？”盲爷爷开心地笑了笑说：“咋样，盲爷爷这主意不错吧？！”
　 华子望着盲爷爷那双干涸空洞的眼睛，不由热直滚。过了一会儿，歌声和琴声又在街边荡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