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dmin 发表于 2011-6-20 15:37:34

仅有此生-第七章离婚

第七章 离婚
1
那段日子,我就象一个没有思想没有感情没有知觉的木偶,一切都是家人要我吃饭就吃饭,要我睡觉就睡觉,甚至要我睡哪儿我就睡哪儿。
家人陪我到医院堕胎,我仍然不言不语,不抗不拒,而是机械地循着家人的意思,上车、步行、躺倒在手术台上……当巨大的疼痛突如其来之时,我的意识似乎才在这一刻清醒过来:我的骨肉,我们的爱情结晶,我憧憬中当母亲的美好生活,在这疼痛过去之后,一切都将化为乌有了!
我无助地张目四望,除了苍白的墙壁,除了面无表情的医生护士,我的爱人呢?谁来为我分担这巨大的痛楚,这心上无以言表的痛楚呢????
当然,残存的理智告诉我,这个孩子无论如何都不能保留,因为他(她)已经不再是我们爱情的结晶,而是这荒诞的错误的产物,是我与昔日的爱人、今日的亲弟弟宋云重的错误的产物。不!这不是我们的错误——可是,这又是谁的错误呢?是宋士临夫妇吗?是杜本冠夫妇吗?还是那媒婆或者娟姐的父母?还是老天爷?
而且,这一切的痛苦,根本无法找人诉说,自己的家人,他们同样沉浸于这巨大的不幸所带来的伤痛之中,朋友,本来是自己在痛苦无助之时最佳的诉说对象,可是,如今的情形,怎么能向他们诉说?
我想到了死。这一切的错误所带来的后果——痛苦、无奈、尴尬、羞耻……似乎只有死,才能不用去面对,才能一了百了,才能眼不见心不烦。人死了,心都没有了,还烦什么呢?
当然,我的家人,我的两个父亲两个母亲,都会早就想到这一点,所以,两次就在我犹豫许久才毅然下决心之际,都让他们及时发现阻止了。我的母亲尤翠兰专门请假,日夜都陪在我的身边。而我的生母也一样,只是二十几年来,我心中的母亲就只有一个尤翠兰,完全没有想到过竟然会是另有其人。如今突然的冒出一个生母来,两者相比之下,心里的感觉都只觉得只有一直以来自己认定的母亲尤翠兰才亲近一些。毕竟,二十几年来的养育之恩,不是就因为一点血缘的关系就能取代得了的。所以只答应尤翠兰陪在我的身边,至于我的生母陈美梅,毕竟相处只有这么三、四年的时间,纵使一直以来感情都非常好,但在这么重大的变故面前,心里的委屈仿佛只有一直都在我身边、并且含辛茹苦把我抚养成人的养母才能安慰我、开解我。而生母陈美梅,反而觉得有了陌生感、隔阂感。血缘,有时真的并不一定能替代得了朝夕共处的亲情。而对于父亲,毕竟女大避父,纵使相互理解,但始终没能再如小时候、没能和母亲一样贴身贴心。
因而,我选择了回到娘家——肇庆。如果继续呆在顺德,我都不知该怎样面对所有的人,管他们叫“老爷”“奶奶”好还是叫“爸爸”“妈妈”好呢?因为,一直以来,我叫宋士临与陈美梅都是沿袭古时的叫法,叫他们为“老爷”“奶奶”,而不是象如今一般人家一样称呼自己的家公家婆为“爸爸”“妈妈”。一下子要改过来,还真的不习惯。而且,这件事由头至尾,都未对除了我们知情的六个人——我、宋云重、杜本冠夫妇、宋士临夫妇之外的任何一个人说起过。其他的家庭成员都不知道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张叔好姨他们见到我仍然称呼为“少奶”,我该怎样应对?若无其事地应他们吗?心中的尴尬感觉,肯定会或多或少地流露一些在脸上。不应他们吗?更能显得心中有事,也不是礼貌的行为。毕竟,我无缘无故的将胎儿打掉,就已经让他们猜测着发生了什么事了。还有,与宋云重见面时,不但觉得尴尬,而且双方心中的痛苦更是无以复加。尽管,他也因为躲避,去了南海一去不返。
我们双方,好象仍然不肯接受这现实,都于不知不觉间会第一时间关心着对方的情况。但是……
我除了终日以泪洗面,还能怎么呢?我母亲尤翠兰不但寸步不离地陪着我,自然不断地开解我劝慰我。要我想开一点,看远一点,说我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得很,而且那错误又不是某个人刻意造成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等等等等。
这些道理,谁都懂,但是,如果不是身陷其中的人,而且是如此荒天下之大谬的事件中的当事者,谁能够理解我当时的心里面的创伤有多深呢?谁能够抛开一切,真的能够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呢?
许多时候,眼看着一手养大自己的父母那为我们着急为我的不幸痛心的样子,特别是夜半之时突然于恶梦中惊醒,睡在我身边的母亲也警觉万分地爬起身来问我干什么时,见她那从未睡过一个安稳觉的倦容,我心中万分不忍。
“妈,你好好的睡吧,别管我好不好?”
“妈不管你谁管你?”
“我又不是你亲生的,你那么在乎我干什么?”
“傻丫,你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除了你身上流的血不是我给你的之外,你哪样不是我给你的?包括你的生命,如果没有我们,有你的今天吗?你哪点不是我的女儿?”
微光中,我分明看见母亲的泪滑下面颊。我那不争气的泪水也立时奔涌而出。
“妈——”我禁不住搂住母亲。
母女二人就在黑暗中抱头而哭。
也不知过了多久,渐渐平静的母亲用她慈爱但已渐显苍老的手掌替我抹去脸上的泪痕。说道:“阿丫啊,你妈你爸一手把你带大,这其中的艰辛难道用一声辛苦就能说明一切了吗?这其中有多少心血多少爱,你知道吗?虽然你不是妈亲生,但正因为妈不能生育,所以将毕生的心血都倾注在你的身上了。好象那些能够生几个孩子的父母,因为要分心,难免有时会厚此薄彼,这其中的感情反而没有我们这么专一,这么凝聚。自从一把你抱回来的那天起,我就真真正正的将你视为已出。所以,也就把你的生日定在那一天。一来我们不知道你的确切的出生日期,二来那一天也是你真正意义上的新生。你抱回来的那一天,正是在病中,或者是路上所受的风寒而引起的。毕竟,由你出生的地方要步行的翻山越岭来到沙旁,一个妇人之家,肯定得需用一天的时间才能到达。冰天雪地的,稍有不小心,就会给刚出世不久的婴儿带来病痛。当时我在媒婆手中接过你的时候,你或者是因为哭累了而睡了,可小脸是红扑扑的,我还以为你的可爱呢!谁知当时的你正是在发着高烧。那媒婆不知是没有发觉你在发烧还是知道了却束手无策而想快点甩掉这包袱,反正当时的她见到我们之后松了一大口气,如释重负的样子。并说这娃娃哭了一整天了,什么东西都不肯吃,你们快点拿点东西喂她才行。可是我们临时临急的哪有娃娃吃的东西呢?她还从包裹里拿出一些她当时为你在路上准备的那些吃的东西叫我们喂你,可是那些东西哪里是小娃吃的呀,难怪说你一整天都不肯吃了,我赶紧跑到村上的老乡家里要来一些新鲜的米粥。或者你当时真的是饿坏了,醒来后虽然哭闹不休的,但终于还是边哭边将半碗米水咽了下去。我发觉你的哭声嘶哑,还伴有仿如猫儿呼吸那种阵阵的气喘,摸摸你的小脸,发觉烫得吓人,便知道你发烧了。连忙将你抱到学校附近的卫生站,那医生一探体温吓了一跳,说竟然烧到三十九度八,埋怨我为什么这么迟才抱来看。我才说我也是才抱回来没半个小时的光景。那医生连忙给你扎针,并说因为时间拖久了,已经引起急性肺炎,得赶快送医院吊针才行,再晚别说烧坏了脑子,连小命都有可能不保。我一听自然慌了,赶忙赶回来收拾衣物和你爸一起踩车将你送到离学校十多里之外的镇上的医院去。那媒婆当时也吓坏了,怕你真有什么三长两短的,她则成了罪魁祸首,再者,她也怕我们不肯收留这女婴,那她就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了。所以当时已是入夜时分了,她仍坚持说要走,说于附近某某地方有她的亲戚,她到那儿过夜行了,便急匆匆的走了,甚至连我们忘了给她红包她也不敢问我们要。你在医院一住就是一个星期,才真正的让我们放下了心。以致于你抱回来一个星期了,学校里的老师都不知道。幸好那时候四人帮鼓吹什么读书无用论,学校里的学习任务相对少,大多时候都是放任自由,再不就是安排劳动什么的。我的课除了你爸有空时代为上一下,有冲突的时候叫别个老师代一下,或者干脆安排活动课,一个星期就过去了。到那时学校里的人才知道我抱了个娃娃回来养。”说到这里,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这二十多年来,我都没有告诉你的身世真相,一来是不想你的心里有阴影,二来我真的已经可以说忘记了。真的,如果不是有什么外因触及,我真的连自己都不会想到你是别人的女儿啊!因为,自从抱你回来之后的时候已临近寒假,过完春节之后不久的开学之前,我们二人就接到教办的调令,调到另一个地方去任教了。原来那学校的人都没有多大印象,更莫说我们调到的新的学校里的人,他们更不知情了。因此,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你不是我们亲生的了。现在,出了这样的事,难道我们不伤心吗?你身为当事人,这其中的滋味的难受程度,当然我们谁都无法体会得到,但我们感受得到。可是阿丫呀,你有没有想过,你除了伤心之外还是伤心,可是我们呢?除了难过之外,还得担心你,怕你想不开怕你做傻事,怕你在我们一不小心之下逃离我们的视线。你现在打开房门看看,看看你爸在干着什么?”
母亲说得极是缓慢极是轻柔,但当中的震撼力却是巨大的。听她说到后面,我不禁疑惑起来。在母亲眼神的示意下,我起身走到门口,轻轻地将门打开。却见我父亲摆着一张席子,就睡在我的房门前。听见门开的这一声微响,立时惊醒起来,看见我,他惊恐而神经质地门道:“阿丫你要干什么?阿兰!阿兰!”
“我醒着,她要上厕所。”我身后的母亲应道。父亲这才让开一条道。
回到母亲身边,她说道:“你都看见了吧!为了看住你,我们怕我有时候太倦了你起来都不知道,不但我每时每刻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你父亲也不敢在房里睡,要睡在你的门口。”
“妈,对不起。”我搂住母亲的脖子。
“爹妈都已经五十多岁了,如果在这时候你真的不懂事做出了什么傻事的话,你叫我们怎么安心度这余生?还有,你的亲生父母,你不要以为他们不在乎你,这段日子,他们哪一天不打十来个电话来问你的情况?只是他们觉得对你不起,又怕你恨他们,不好意思面对你而矣!其实也怪不了他们,毕竟那个年代的那一种环境之下,换了谁也会那样选择。他们能在后来积极地寻找你的下落,就证明他们没有忘记你,没有将你遗弃。唉!十年浩劫,真的是浩劫啊!其他各行各业的损失不用去提,单就说农民们,似乎是损失最小的一个群体了,但是,它所带来全民观念上的改变,却是不可估量的。非但没有向前,反而是倒退。如果将你父母当年偷偷生你们的事放到如今思想已经开放的年代,就绝不会被迫将你们拆开来,你们的人生之路就完全不一样了。也不能怨老天爷的不公,能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代价重新认回你的生父生母,也算做是老天开眼吧。总比一辈子都不能重见好吧?所以阿丫呀,不为你自己着想,也为我们所有希望你过得快快乐乐幸幸福福的人着想啊。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如果不是鬼使神差的由这一粒金耳坠所引发,你们的婚姻或者真的很美满,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假如真的这真相永远都不能大白的话,再往下去,到你们的孩子出生……我们都是文明人,那后果不说你也明白,你们还会幸福吗?如果真的是那样……我真的不敢想象!如今,能够在这个时候及时明白了真相,还真的感谢老天爷的开眼呢。真的,换一个角度看,这还是一件好事,不是说长痛不如短痛吗?你的身世如果不知道,那就是长痛,如今知道了,就是短痛,虽然它未免残酷了一点。但只要积极去面对,痛苦很快就会过去的。”
“就象鲁迅先生的《呐喊》里面说的那样,在一个黑暗的屋子里的一群人,屋子四周都没有出口,这群人无氧无食的昏昏欲睡,终究会死去的。如果让他们在沉睡中死去,他们将没有痛苦,但却有人偏偏将他们喊醒,去面对那无边的黑暗,去面对那无食无氧的痛苦挣扎之中,但却又没有丝毫的帮助,在这种无助的挣扎痛苦中死去,不是比让他们在昏睡中死去更残酷更无情吗?老天爷现在就是扮演着这样的一个角色,我现在就是那一个被喊醒的无助的人。你能理解我现在的心情吗?”
或者是因为我一直都不哼声,我母亲反而找不到开启我禁锢的心的突破口,如今我既然开口与她讨论,自然是她愿意看到的。她坐正一点身子,靠在床头上,然后扳过我的身子,并将我散乱于脸上的头发捋向脑后,爱怜地凝视住我的脸。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或者想该怎么回答我的这个问题吧?
她停了一停,才说:“不错,鲁迅先生是这么说过,他比喻的是当时中国的大部分人的颓丧的思想现状,现在中国早已经从那黑暗的屋子里冲出,正迎着满天骄阳大踏步向前,难道不该多谢那一个大声呐喊、唤醒这群垂死的人的那一个人吗?既然醒了,人就自然不甘心等死,就会激发出全部的潜能,就会冲破黑暗、冲破禁锢,迎接新生。你的这个比喻用在你此时的情形虽然有点不恰当,但从解决事情的方法上,却是一样的。既然你如今已经被喊醒了,难道你就甘心又重新睡去,甘心的等着死亡的到来吗?”
不错,如今并不是世界末日,没有了如神仙眷侣般的婚姻,我还有这么多关心我爱护我希望我快快乐乐幸幸福福的亲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最起码,我的生命并不只属于我自己,我真的没有权利毁灭它,哪怕它在实质意义上是属于自我的。这一刻,我终于收起了寻死的心。
“妈,你睡吧,我听你的话。”我也象她爱抚我一样,用双手替她将她脸上的泪痕抹干,将她的头发往脸后捋好,并将自己的脸贴住她的。
知女莫若母。这句话放在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女身上同样适用。只要之间有爱,心灵就能相通,血缘,有时候并不是真的就能代表一切,或者否定一切的。
我的母亲从我的眼神之中读懂了一切,并不是听我的那一句“我听你的”。在这之前,这话我自然说过不知多少遍了,那只不过当时想骗得她的信任,将她支开我的身边而矣。可是今次,她真的完完全全地将心放了下来,可以安心地睡一个舒服觉了。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望着沉沉睡去的母亲,我却睡意全无,感慨万千。
2
或者是看见我已经想通了的缘故吧,我母亲自然恢复上班,并将情况告诉给我的生母陈美梅知道。而且她对自己一手带大的女儿真是仿如己出一般,可以洞透我的一切心事,也早就了解我的善良、开明的个性。她知道我心上的疙瘩虽未完全解开,但已经不再如最初一般完全不能自拔了。自然让我与我的生母相认,能够真正的尽一个女儿的责任,尽一点孝心。同时,也让她能够弥补一下一直以来心里的愧疚吧!我母亲便让我的生母多点来见我,多点沟通,培养一下真正的母女感情。而之前,宋家的任何一个人我都不想见,甚至连电话都拒绝听。虽然知道那不是他们的错。
那天,我的生母陈美梅步入我属于杜本冠的家门之时,我就知道这是我母亲尤翠兰示意她来的。因为我生母的性格我自然也清楚,如果她知道我心上的疙瘩未解开的话,那是绝不敢来见我的。或者这是我作为她儿媳妇的几年里所了解到的,也或者这就是所谓的天性吧!毕竟我是她的血肉至亲啊!这也是另一种的母女连心吧!
虽然我时刻提醒着我自己,过去的一切真的已经过去了,要着眼未来,要直面人生。但当陈美梅踏入我家门的一刹那,我仍然不由自主的产生了一丝尴尬。因为,我一下子不知该怎么称呼她。以前作为她的儿媳妇时,已经叫惯了她为“奶奶”,如今虽然明知她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但那一声“妈妈”却是那么难以叫的出口。
我想,为了叙述的方便,由这里开始,就将陈美梅称为妈妈,将尤翠兰称为母亲吧。
我妈妈见到我或者也与我一样存在尴尬的心理,因为她以往也叫惯了我做家嫂,如今一旦改口自然有点不习惯,但她毕竟是长辈,可以直呼我的名字,而我总不能叫自己的母亲为“阿梅”或者“梅姨”吧?
她见了我,顿了那么一顿,才说道:“凤凰,你还好吗?怎么一下瘦了那么多呀?”
我调整了一下心绪,怯怯地叫道:“妈,你来啦。”纵使觉得别扭,但还是叫了出来,尽管细如蚊吱,连我自己都几乎听不到。
可是她却是听到了,自然开心得连声音都有点颤抖了,将手中的大包小包放下,并拿出她在家里为我精心熬制的老火靓汤给我喝。她知道我的口味,竟然将这汤水带来到百多公里之遥的我的住地来,我心里自然极其感动。
虽然如此,我的话语仍然不多,什么都是反应淡淡的。自从这次的事件之后,我的心态性情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从小以来,就算遇到什么样的不开心事,碰上多大的挫折,最多暂时郁闷一下,但不会用多久的时间,就会恢复那一个嘻嘻哈哈的开心果形象。因为在那时我的心中,始终觉得前路是光明的,前路是充满希望的。可如今,却是什么样的变故啊?
纵使我妈妈似乎是每天都来往于顺德与肇庆之间,每天一大早她就亲自驱车或让司机送她来到,陪我到傍晚,有时也会吃过晚饭才回去,如果见我心情好一点时,干脆住上那么一两晚。
只是我仍然似乎整天都难得说几句话,要么捧着本书来看,要么打开电视。但每当看到书中或电视中的某些关于爱情、关于家庭关于孩子等等所有有一丝与我从前的生活相仿的情节,我都会触景伤情,泪流满面。所以我母亲、我妈妈及爸爸他们关于顺德家中特别是宋云重的近况,都是在避着我的情况下谈论的,从他们的神情中我自然猜测得到。
其他人其他的事我自然不感兴趣,也提不起我的任何兴趣,但是我的心中,仍然无时不刻在想着宋云重。自从发生了这事之后,他怎么样了?吃得好吗?睡得香吗?情绪稳定吗?还有,开心吗?快乐吗?还象从前那样幽默风趣、开朗大方吗?一切的一切,我都非常的想知道。可是,从来没有人在我面前提起过他。那可是我的……亲人啊!怎么就一点他的消息都没有呢?
我忽然的意识到,这近两个月来,我真的关于他的消息一丁点都没有听说过呀!而且,就连我的两次自杀未遂,都没有人向我提起过他呀!
我想到当时自己的颓丧、自己的伤心欲绝,自己的万念俱灰、自己的自寻绝路……他与我是经历这一同样的灾难、变故,他的痛苦心情自然与我如出一辙,他会不会也如我当时一般万念俱灰、做那傻事呢?要不怎么一点他的消息都没有呢?
我忽然的有点心急如焚了。我要知道他的消息,最起码,我要他仍然活着。但我又不想亲口向我妈妈他们询问。
我拿起了电话。
但是,打他的手提,不通;打到夜总会,说好长时间都没有见过人了,打到各餐厅,同样。我心里的不祥感更浓,再次打到“凤凰”找到陈创,才终于知道他的近况。
“喂!凤凰吗?”陈创自然不知道我所遭遇的重大变故,仍然以为我只不过安心在家相夫教“胎”,等着升级做妈妈呢。所以他的话中一如往常般轻松。当然,如今的他事业正顺家庭美满,自然充满活力,心情轻松工作忙碌而自信了。
“好长时间没见了,你还好吗?”他问道。
“没什么,”我虽然强作精神,但语气中仍然有掩饰不住的落寞,“云重呢?”
“哦早上还看见他,可能到桂城去了吧?”或者陈创有点嗅出了我的落寞,“你们俩是不是吵架了,这段时间每次看见他都好象挺不开心的,一句话也不多说,而且,一概找他的电话也不听,手提干脆连电都不充了,谁CALL他也不回,象跟谁结了仇似的。”
得知他仍然安在的消息,我的心登时安了下来,应付了几句陈创就想挂机。
“你CALL他吧。”
“好吧!”
放下电话,我先前焦虑不安的心情总算平静了下来,至于他的一切不开心的一切反常举动,我知道那都是正常的反应,也自然能够体会得到想象得到。只要他还在就好。
又过了两天,我还是忍不住拿起了电话,拨通了寻呼台。
“请呼1413。”
“小姐贵姓?”
“留机号:1314。”
“请问你的电话号码?”
“复本机。”
“好的,请稍等。”
虽然我们都有手提电话,但我们从前一直都喜欢通过寻呼台来联系,就为了每天都能说上一声“1314”“1413”,就象许诺“一生一世”“一世一生”一样。所以我们CALL对方都是留自己的机号而不是留姓氏,这样对方一看就知道是谁了。这一对寻呼号码是他花重金买的,当时买一台寻呼机最起码都要两千多元,比现在的许多手机都要贵,而他当时共花了近万元买了这两台机,机身三千多一台,而选号也要近两千元一个号。这两组号码,就似乎昭示着我们两人当时的坚贞心态。所以及后的中文机风靡之时,我们都没有换机,因为换寻呼机不比现在的换手机,号码可以保留,换机等于换号,我们可不想将这两组这么有意义的号码换掉。可如今,这些温馨浪漫的往事,却已经成了辛酸而且带着浓烈的讽刺意味的回忆。
当我挂掉电话之后,才突然意识到我如今仍然以从前的方式与心态CALL他,是多么的不合时宜,不合道德,甚至于不合伦理岗常。所以,当我的电话响起之时,我犹豫再三,都没有接听。
当电话第三次响起,我还是拿起了电话。但电话那头,竟然是一片寂静,就象我一样,一声都不哼。
我们都只握着听筒,分明听得到对方粗重的呼吸,但都没有哼声。可以想象,内心的思想斗争有多么复杂与激烈。整整两分钟,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中带着不安、苍沧与怯懦。
“凤凰吗?”
“嗯!”我的声音同样苍白无力。
“什么事?”他也似乎找不到话题,第一次如此愚蠢地问道。以往我们之间的通话,一般都不会如此向对方问话的,而且,我们之间,有事的话一开口就会直奔主题,完全不用客套。而有谁一不小心发出了如上述的问话时,必定会得到“没事就不可以找你啦”之类的调皮反诘。
可如今,我却无语。
是啊,什么事呢?难道还能象从前一样以调皮调侃的语气说笑吗?还是说只想听听他的声音?
我无声地挂职断了电话。
可是,没多久,正在我有点痴痴出神地胡思乱想之时,电话又骤然响起,微微地吓了我一跳。
犹豫一会,我拿起了听筒。
“凤凰吗?”还是那句。
“嗯!”
“你还好吗?”
“嗯!”我仍然无语。
“我……我想见你。”他支吾着说道。
我也是。但是,我不能这么说,尽管我真的很想知道他的近况,也很想向他诉说我的苦闷,但理智告诉我,不能啊!
“什么事?”这回轮到我问了,语调一如他那,小心翼翼。
这回他无语。
“凤凰——”
“我是你姐。”我说。
“……我知道。”
之后,双方复又无语。
少顷,电话那头又传来声调不高,并带点哀求,但却透露着一丝我非常熟悉的执着。
“我想见你。”
我的泪刹时潸然而下。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不要哭,不要哭。”他仿佛就在我跟前,知道我哭一样。
而且,明显的凭语气、凭感觉,对方也在流泪。
“没有,我没有哭。”可是,泪水更加肆意地撒着泼。
“我不想见你。”我狠心并违心地说完,就将电话挂断。
仰起脸,一任泪水狂流。
午后的阳光异样的灿烂,气温也如火炉中一般酷热难当。但我的心绪此时却比梅雨连绵的季节还要阴郁,我的肌肤感觉到的比三九寒冬还要寒冷。目光所及之处,犹如身置深山老林之中的茫茫黑夜……
我的这些忧郁的状态,自然会带给我的父母的无限焦虑。他们虽然已不再担心我会再生轻生的念头,但他们却不能不担心,长此以往,我难保不会患上忧郁症,心智从此不健康。因此,只要一有时间,我母亲父亲就想尽千方百计来哄我开心,陪我聊天,听戏或者去旅游散心。我妈妈更是三天两头陪在我身边,她文化不高,不能象我父亲母亲那样用睿智的道理和华实的词句来开解我,但她天性中的那种纯朴与善良,与我母亲的精辟深刻的见解,对我心中产生的效果仍然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经过亲人的努力与我自己的心理调节,我虽然仍没有开心起来,但心绪也慢慢的趋于平静了。可是,我仍然不能挥掉残存在心中的那个幽灵般的阴影,每次与父母去散心,一接触到那些旅游之中似曾相识的美丽景点,我就会想到以往与宋云重一起游山玩水的片断,去看电影,就会想到与宋云重一起之时的场景,去购物,就会想到与宋云重一起之时的点点滴滴……
我父母的目的本是想通过这些活动来分散我常常闷在屋子里胡思乱想的回忆与忧郁,但往往到头来,效果却恰恰相反,生活中的一点一滴与过往的生活中有相似的地方,都能让我回忆起从前与宋云重在一起时的每一幕。毕竟,那是怎样幸福美满、怎样刻骨铭心的倾心相爱的一段时光啊!都说拥有时不懂得珍惜,失去了才觉得珍贵。可我却一直都深深地感受着其中那些幸福时光的啊!我却一直都不愿意失去那些幸福时光的啊!却要以如此残忍的方式来结束,残忍到连回忆起当时的每一点每一滴都是极具讽刺意味的,都是不得不强迫自己不能去回忆。试想,连回忆往事的权利都要被剥夺,那是什么样的一种滋味呢?
到后来我自己都慢慢意识到,如果再这样下去,我怕自己真的会精神分裂。只有重新投入工作,让繁忙的工作分散自己的思想,让时间去冲淡一切。时间是医治心灵创伤的最有效的药方。而在这疗程之中,工作,就是其中的一味灵丹。因此,我向父母亲透露了我的这一想法。
我父母以及我爸妈自然大喜过望。因为我终于肯主动提出找工作做了,这就证明他们的心肝宝贝终于想通了,不再郁郁寡欢胡思乱想了。这是他们自从我们的事惊变以来,他们梦寐以求的。
他们自然开始积极地为我谋求工作。他们想得极其周到,本来以我爸爸宋士临四野集团属下那么多的子公司,随随便便就能够给我安排一个职务,但他们想到,因为这些公司都与四野有关联,怕我仍然会触景伤情,走不出往事的羁绊,找别的公司,又怕我太受苦,他们心疼。而且,如果离得太远又怕看顾不到我而令他们担心。最后,他们帮我找了一份商场里的售货员的工作,离我家不远,既可以每天都能回家里,又不是粗重活,又时刻都不能闲下来,因为需要时刻面对顾客。
或者我的长相还算比较甜美吧,商场的经理据说是挑了好几个前来应聘的女孩子,还是挑了我,虽然我对于这一职业相比那些十七八岁初出校门的小女生来说,已不算是年轻了。当然,这也是我对于工资待遇完全不提出要求的缘故,而且,这似乎还是挺主要的因素。四百五十元,只包中午餐,不包住宿,早上九点上班,直落到晚上七点,十个小时。我想,并不是他们挑人,人家自然也挑他们了。对于一个四肢健全,本科学历的大学生来说,这样的待遇,似乎是算得上虐待了。虽然那时候的工薪阶层的平均工资也不是很高。
不过,钱对于此时的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追求的意义了。我的爸爸有的是钱,我父母的收入也不算低,就算我真的不能挣钱养活自己,也绝对不愁没有钱花。而且,我与宋云重的共同户口里,似乎每天都有钱存入,还不是个小数目。那是宋云重经营的餐厅、酒店与夜总会所赚的滚滚来源。我要的只是工作,只是忙忙碌碌的、不停地工作,之间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事的工作。
日子似乎好过许多了。因为九点才上班,商场离我家不远,只隔了两条街,骑摩托车只需四五分钟,正适合我爱睡懒觉的习惯。而且每天都面对不同的陌生面孔,与他们交谈、为他们服务,晚上七点钟下班,在父母的等待之中步进家门,吃饭、洗澡,看电视或看书,睡觉,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忙碌而充实。
3
这种规律得有点机械的日子,一直都波澜不惊地随着时间老人的安排而进行着。我自己都认为一切会慢慢的被时间冲淡,我将在这种平淡如水的时光中,重新蜕变成另外的一个我了。可是,却因为意外地与陈创的会面,这看似平静的日子,最终还是翻起了平波下面的暗流,汹涌澎湃了起来。
那时的商场零售业,超市形式远没有如今这般普遍。我所供职的那间商场,虽然在这附近算得是大名鼎鼎的,但仍然是所有的货物都摆在柜台里面,顾管需要买什么东西,都得经过柜台里面的服务员拿出来。而我的这些售货员,都必须站在柜台内,为顾客服务,而不是象超市里的那些服务员一样站在货物旁边,看着顾客自由挑选。
如果当时商场的服务性质是超市形式就好了,起码在撞见陈创时可以搪塞过去,说自己也是在买东西而不是在这儿当售货员了。因为我当时所供职的商场没有工作服,都是穿着自己日常喜欢的衣服上班。那天下午三点来钟吧,正适逢是星期天,商场里的顾客比较多,我正忙着,忽然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凤凰?真的是你?”
我仰起头,看见的是陈创惊诧万分的表情。
我心里暗叫糟糕,怎么会碰上他?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在这里出现呢?
“你怎么会在这里呢?你是在这里上班吗?刚进门时我怀疑自己看错人了,但天底下没有如此相象的人啊?”陈创连珠炮的话语,引来了周围顾客以及我的同事的猜疑的目光。
“你要买什么?有时间再谈好不好?我正在工作呢!”我连忙止住他。
“你是怎么回事啊?”陈创仍然不理会我的急,而且他的眼光直盯住我扁平的腹部。
“你先走好吗?有时间再跟你说好吗?”我小声地对他说。
可是他仍然固执地立在原地,说:“你说啊,怎么回事嘛?”
“你走啊!”我急得一跺脚,朝他大声吼道。再不轰他走,这笨瓜什么话都会问得出来。因为在他看来,如今的我应试是宋家的大少奶的千金之躯,怎么会一下子沦落到做一个商场的售货员呢?而且,此时的我,应试是个大腹便便、等待着生产的准妈妈的体形,可眼前的我却是个娇小苗条、憔悴瘦弱的小不点。真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了。
我这突如其来的一吼,陈创似乎是有点吓傻了,呆呆的立在柜台前,看着我不作一声,不知所措。
商场的经理走过来,看看我,又看看陈创,关切地问我什么事。在他的眼中,平日文文静静不爱说话的祝由姬,如今竟然在公众场合如此失态地朝一个顾客大吼,肯定是什么大事了。
我连忙朝经理说没什么。但陈创仍然呆立当地。我对经理说了声对不起,便离开柜台,从后门仓皇逃离。
当我开着摩托车往家的方向疾驰的时候,陈创的桑塔纳不久也已经追了上来,并不断地喊叫着我的名字。我没理会他,径直将车开回家。
在我几乎逃也似地冲进家门并关紧之后不久,门外就嘭嘭地响了起来。
“凤凰,你开门,你这是干什么嘛?你和云重是什么回事?你的孩子呢?”陈创在门外大叫着。
我靠在门后,按住嘭嘭乱跳的心口,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是的,站在陈创的角度看,换作是谁,都会大惑不解而且着急万分,谁能想得通这其中的变故呢?
门外的声音仍然在继续。我从门上的猫眼往外看,见到焦急万分的他在不停地拍着我的门,对面邻居的门也开了,探出好几张不解的脸孔。(对了,需要说明的是,自从我嫁了之后,我给我父母亲在一个小区内买了一层楼,已经不再在教委大院的屋里居住了,所以,对于同在小区内住的邻居,也大都是陌生的,也因此,我父母的同事,也就是我从前的邻居,全都不知道我现在已离婚已回到家中住,更不要说知道我的什么事了。可以说,我与宋云重的这场变故,除了我们六个人之外,再没有其他人知道了。包括宋云重的外公外婆他们。)
我了解陈创的个性,如果我不给他说明白,他肯定不会如此罢休,就算骗,也得给他一个说法,就如此对他不理不睬,他也会向宋云重讨答案。而且,一旦宋云重没能给他满意的解释,两个男人,难保不会发生冲突。
我想了想,打开了门。陈创一步就闯了进来。
“凤凰,你搞什么嘛?你为什么会回到家来了,你的孩子呢?”
“流产了。”我淡淡地说。一想到孩子,我刹时泪盈满眶。但在陈创面前,我不能流泪。
“流产?怎么会流产?”
“不小心就会流产了嘛!唉呀,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又不关你的事。”我故意装出不耐烦的样子。
“就算流产吧。可是,你为什么回娘家里来,又为什么跑到商场里去?你是不是和他离婚了?是不是他不要你了?”陈创说到后来,已经是有点打抱不平的语气了。看他架势,只要我说一声是,我相信他一定会立时去找宋云重拼命。他的性格我知道,虽然他与宋云重如今早已是极要好的朋友,而且已经是合作的伙伴,但他对于扯上与凤凰有关的事,绝对是个“重色轻友”的家伙,他可以为凤凰不顾一切。这之间除了十多年的友谊,更包含着可以为凤凰的幸福而舍弃一切的无私的爱。我一直都感受着他对我的这一种爱,这种“为爱而爱”的爱。
这时的我,自然明白不能告诉他事情的真相,但就如此的胡乱搪塞几句,他肯定不相信。我只能编些既不能含糊其辞,又能够让他纵使有所怀疑,但起码有些相信——也就是半信半疑——的谎话了。
我对陈创说,因为我们在妊娠初期的少不更事,而导致了流产,所以我们便互相埋怨,所以我们便大大的吵了一架,一气之下我便回了娘家。一来可以静养身体,二来他一直都不向我道歉,所以我也不好意思回去等等。
我如此一解释,陈创果然有点相信了,但他还是问道:“那你也不用沦落到商场去当售货员呀?”
“当售货员就是沦落啦?”我反问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就算吵架,也不能象真的就此不回去了呀?”
“我在家闷得慌,到我表姨丈那儿帮一下忙而矣。”我又编了个谎言。
这回他信了。于是便以老大哥过来人的身份劝我,说什么夫妻俩床头打架床尾和、在一起生活无论怎样都会有磕磕碰碰,只要大家都互相让步就没有化不开的结,还说既然你们俩都不肯让步都拉不下这个脸,那就由我去做这个和事佬好了等等。
我这才借着这当儿询问起宋云重的近况来。要不然贸贸然的问起,在他不知道我们“吵架”而导致“分居”的事之前,他定然会一头雾水,会问我怎么不亲自打电话问宋云重了。如今他知道我们“怄气”,并且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消气,却又想知道对方的情况,自然很乐意将宋云重的近况告诉给我知道。
自从遭遇变故以来,宋云重开始变得不爱说话,并且嗜酒,抽烟,而且性格也变得暴躁易怒,经常喝得酩酊大醉,喝骂工人甚至顾客。所以搞到好些老顾客都说他有钱就摆架子,自以为了不起等等,许多的老顾客都很长时间都不来光顾了。
陈创说,这段时间以来,目睹着宋云重的变化,连他都以为宋云重真的变了,但如今才知道原来事出有因,并对我说,要我也不能太要强,就算他错了,两夫妻也不能真象仇人一般不能原谅。并说,宋云重是一个不错的好男人,虽然这段时间他在其他方面变化较大,但却从来没见他犯过那种沾花惹草的风流错事,可见他还是爱着凤凰的。还是不象其他男人一样,一旦与妻子不和,巴不得有藉口在外面招蜂引蝶,肆意妄为。而且,以他这种富家子弟并且自己如今也能大把大把挣钱的身份与地位,能够如此钟情于自己的妻子,确实是非常难得的了。末了陈创还说,如果不是看在他对我是真心的话,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我的傻云重啊!
在陈创的口中知道他的近况后,我不禁在心里长叹了一声。那滋味,既是欣慰,又是痛心。欣慰的是,他没有自暴自弃——于本性上;痛心的仍然是他的自暴自弃——于生活的习惯上。
终于哄得陈创走了之后,我的心才象放下了一块大石。毕竟,日后面对他时起码不用搜索枯肠地编谎话了。商场是不能再回去了,不说该怎么面对同事们,但难保不会象今天一样碰上相熟的同学朋友、以及以前的邻里街坊。要知道,我的身份如今仍然是富家公子的老婆啊!纵算离婚了等等什么的,也不至于象陈创说的那样——“沦落”到如此地步吧?
到这时我才明白,当初只一味的想着关于心里好受而选择这工作,却忽略了这外在的、但却是极其重要的因素。幸好今天碰上的是我的密友陈创,可以解释、可以轻易地将他骗过去,如果是别的朋友呢?有那么容易对付吗?或者有些人根本不会给机会你向他(她)解释,又或者你根本不知道他(她)看见你他(她)就已经自以为是地到处凭臆断说东道西了。
在陈创走后不久,我忽然想到,他回去如果找宋云重谈话,为我们的“矛盾”做那些化解工作的话,宋云重如没有一丝一毫的心理准备,肯定会云里雾里的。
我连忙拿起电话,拨通了宋云重的电话。很快的,电话只响了一声,他便接了,而且,语气也极是急促。
“喂?凤凰,是你吗?”
“是我。”我尽量将语气放得平缓。
“你……在家吗?”他想问,但又小心翼翼,不敢直接问我找他什么事。
“嗯!”我应了一声,却又忽然想不起该说什么。而对方也一样。一时间我们又象上次一样沉默了起来。
就这样沉默着,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微弱但却清晰可闻的呼吸,仿佛在倾听着对方的心跳一样。
“不要抽烟,也不要喝太多的酒,好吗?”过了许久,我忽然想起陈创说过他最近的变化,便说道。
“我好烦嘛!”他的话中一如平日被我责备之时,流露出几许委屈,几许恳求。
“烦也不能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啊!知道吗?”
“知道了。”他应道。却又突然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抽烟喝酒的?”
听到他的这句话,我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他那一个狡诘、却又极力想掩饰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时的调皮表情。禁不住心里一乐,莞尔而笑。
“我碰见了陈创。”
“创哥?哦!他对我说家里有事回去处理一下,没想到碰见你了。他对你说什么了?”
当下我将如何骗他相信的过程及内容说了一遍,并叮嘱他如果陈创问起时记得要与我的语调一致,才不至于露出破绽。他自然连连称是。
末了。我想挂断电话之时,他却再一次象上次通话一样,小心翼翼地说想见我一面。我当时再一次愣住了。
其实我也挺想见他的,只是理智告诉我,过去的种种纵使多么美好多么值得缅怀,但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也不能再现了。当然这并不是说我们之间就永远不能相见,而是一直以来的心理定位,一定要而且是必须要彻底地扭转过来。可是,如今的他,包括我自己,这心理上的定位仍然未能扭转,还经常于无意识之中把自己置身于过去的生活角色。这是非常危险的,上次与他通话时我能够清醒是刻意地提醒着他,我是他的姐姐。而今次当打电话给他,而他仍然不经意地称呼我为“凤凰”之时,我却又于无意之中将自己置身过去了。因此当他再次说出上次一样的话时,我才又清醒过来,同样也以上次回答他一样的话来回应他。
“我是你姐。”我说。
“这又怎么啦?”电话那头的他不再象上回那般了。
“什么怎么啦?”我不解。
“难道这就不能见面了吗?”他又问了一句。
“有什么好见的?有事在电话里说不就得了吗?”我怕自己,更怕对方会因为见面之后,更加沉迷于过去的角色之中长久不能自拔。这是个不好的结果。如今的我们,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走出过去,回到现实中来。所以,纵使我也非常想见他,但我仍然控制着自己。
“电话里毕竟不那么方便啊!”他仍然不依不饶。
“那还不是一样吗?又不是给不起电话费,”我说,“你再提这些我就收线了。”
“不要!”他连忙止住我说,“你看,在电话里稍微有一丝话不投机,谈话就不能继续了,想吵两句都不行。”
我有点忍俊不禁。
“求你,不要那么突然地收我的线行不行?”他哀求似地说道。
“那你不要再提这些喽!”我说。
“好好好不提不提。但是,你的东西不想拿走吗?”
“叫陈创拿给我就行了。”
“你不是对他说我们只是吵架吗?叫他将东西拿给你,他怎么想?”
我一想也是。
“那就叫妈拿给我。”
他在电话那头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停了一会才说:“既然你能见妈,为什么就不能见我呢?我真的有好些话需要当面对你说。”
我心里一凛。但还是说:“你又来了。”
“好好,我不说我不说。”他连忙迭声说道,似乎怕我就此收线,“但你也总不能就这么一直逃避啊。”
我怕我自己最终会流露出自己的本意,故作生气地说了句“你还要说”便挂断了电话。
有那么三几分钟左右吧,我正抱着电话出神,铃声果然响起,不用说,肯定是宋云重这笨瓜了。我犹豫了好一会,才拿起电话。
“你不要生气好吗?”对方的语气中半是道歉半是哀怜。
我本来就不是生气的心刹时软了下来。
“我没有,只是,我们真的要走出过去,知道吗?”我柔声道。
“所以,我们真的要好好的面谈一次。是吗?”
“你以为我就不想见你吗?可是,我怕的是我们会非但走不出从前,反而会越陷越深,毕竟……”我没有往下说,但我想他定能知道我所要说的话。
“我知道,要一下子忘掉过去的欢乐时光,确实很难,但是,无论多难,让我们一起面对,总好过就这么逃避啊!心上的阴影不去掉,日后怎么去面对新生活?我不希望你就这么抑郁着过下半辈子。同样,你也不希望我永远都这么不开心,这么自暴自弃啊!对吗?”
或者男人和女人生活方式的不同,所以在处理问题的方式上也有所不同。男人,更能承受心理上的压力,更能主动积极去面对。而女人除了对花伤情对月感怀以外,就是以泪洗面,一切都是在无奈的等待之中随遇而安甚至逆来顺受了。
通过这一次通话,我一直反复无常、抑闷不已的心绪似乎开朗了许多。虽然没有见面,虽然极少通话,但先前一直都对对方没来由的牵肠挂肚的那份焦虑感己然缓解了不少。纵使不再去商场上班,也不会象之前那样终日的闷闷不乐,一声不响。与父母也开始了主动的说话,而不是问一句才淡淡的答上一句。开始听些舒缓、轻松明快的音乐,开始坐在客厅与父母一起看电视,不再整天的将自己关在房中了。
我的这些变化,我父母自然看在眼里喜在心上。看我没有再提找工作的事,他们也都心照不宣的不再提及,反正又不缺钱花,只要我能够安静地生活着就好了。
这样平静的日子过了几个月,到年底的结婚旺季到来之际,才又给两老的神经里注入了一些新的想法。因为隔三岔五的看到街上有别人结婚的花车经过,自然会不经意地触动了他们心底的那根弦。毕竟,他们的宝贝女儿如今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呀。毕竟才二十六岁,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而且,他们认为,只要我的生命之中有第二个男人的介入,才会将我与宋云重的这一场荒诞离奇的婚姻划上休止符——不!不是休止符,而是彻底的从心底的扉页上抹个一干二净,再也不留半点痕迹。
于是,他们便似有意似无意地将一些我不认识的青年男子带到家中来,闲谈或吃饭,然后不着痕迹地邀上我一起去逛街、吃宵夜等等,旨在让我们双方增进了解,培养感情。
最初时我并没留意,还以为是他们的新同事或者学生什么的,但有了那么三四个之后,而且似乎每一个来访的年轻人的谈话焦点并不是我父母,而是于不经不觉间将重点往我这边倾斜。而我父母经常在我不经意之间溜出我们的视线,只留下该年轻男子与我在聊天,我便开始察觉到了我父母的企图了。
不知道还好,我还以为对方是我父母的同事或学生来造访,于礼节上我尚能与他说话,无拘无束的。一旦知道对方是有所企图之后,心里便会自然而然地产生了警备心理,于有意无意之中皆会流露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来。
一来二去,这些人自然会察觉,大多数都会知难而退。况且,我又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绝色人儿,而且自从与宋云重婚变以来,还有坠胎以后因为思想上所受的打击,食不知味睡不安枕,早以是衣带渐宽、红颜渐老,往日那只娇小圆润、笑靥如花的禾花雀、那只高贵的凤凰早已不知飞到何处深山老林里去了。而且,宋云重说过,我的美丽是动态的,主要是在我的笑容上,在不笑的时候,我脸上的表情甚至可以说是有点憨憨的。只有笑起来,哪怕是只有不易察觉的、发自心底的愉悦的笑,脸上的光彩才能展现出来。
这半年多来,不愁眉苦脸就已是我心情的最佳状态了,哪里还能有从前沉浸在幸福美满的爱情滋润之中的好心情呢?哪里还能见眼角眉梢都是笑的、欢蹦乱跳的屁颠屁颠的禾花雀呢?因此可想而知,身体条件本不出众的我再加上如此平庸的姿色,还有那不冷不热的淡淡的待人态度,在第一印象上,哪能让人对我提起那份有更深一步交往的兴致呢?所以,我父母不露痕迹的带到家中来让其自然发展的所有希望之“星”,到最后也自然而然的只是一个希望而矣。对于我的现状却是丝毫的没有改变,因为星星是永远都不可触及的东西。
我这边就这样温温吞吞的过着日子,但宋云重的生活与我却完全不一样了。男人与女人就是这样的不同。因为几家餐厅以及一家夜总会的生意都是异常的兴旺,他也就没个闲时。所以,他的日子相对于我来说就好过了许多,忙忙碌碌的起码少了些胡思乱想的时间。不过,总有静下来的时候,只要他一胡思乱想,就喝酒,自己喝,找人陪喝,在斛筹交错之中麻醉自己的思想、神经。与我那次通了电话之后,他的思想已经平伏了许多,烟不抽了,酒也再不无节制地喝了。但他也开始遇到了类似于我一样的情况了。爸爸妈妈,特别是妈妈也开始为他的婚姻大事揪心了。虽然不是开明车马,也有意无意地暗中为他张罗着。
也正因为这样,促成了我与宋云重自从变故之后半年多来的第一次见面。
4
因为宋士临与陈美梅二人知道宋云重因为婚变之后的心情极度的颓丧,自暴自弃,就想尽千方百计让他忘掉过去的那些荒诞往事。自然,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重新有了女朋友,让他重新爱上另一个女人,就能够让他忘记与凤凰之间的那些往事了。起码,会缓解减轻心灵上的创伤所带来的痛楚。就象一个被割伤而流血不止的伤口,给它撒上止血的药物,纵使日后仍然会留下一个疤痕,但起码,它能够愈合,它不再流血,这就已经够了。毕竟,要完全忘却是不可能的,将那些注意力将心思转移到重新出现在他身边的女人身上,就不会时时想起那些痛苦的往事了。或者,会在刚扯起一点旧线头时会及时醒觉,而立时转移开去。而且,只要真正有了孩子后,更加会因多了一个小生命而从此生活变得繁琐忙碌,心上的那疤痕那阴影就此一抹而消也很有可能。
但是,怎样才能够让宋云重重新接纳另外一个女人,倒颇伤了许多脑筋。因为,宋士临夫妇知道,他的儿子一直以来,都不象某些花花公子那样,喜欢到处拈花惹草处处留情,他们所知的,除了凤凰之外,唯一能让他动过心的女孩就是他读初三时暗暗喜欢过——也就是暗恋过的那个女孩子了。而对于他身边那些乱抛媚眼一心想着投怀送抱的莺莺燕燕,表面上宋云重礼貌地与她们嘻嘻哈哈,但从来没有向她们表露过哪怕是一丁点儿的、关于让她们想入非非的意思更莫说主动的向她们进攻等等的了。
所以,如果贸贸然的象那些俗套之中的介绍某个某个美女给他,他非但不接受,反而令他产生反感之意,那时就适得其反了。但是,暗中的怂恿某个他们自己认为满意做媳妇、而且估计宋云重也有可能喜欢的类型的女孩子去主动接近他,那样,日久生情,而且也相互了解,成数就大得多了。又找谁好呢?而且,又怎样的向这女子将这么复杂的情况摆明、让她去执行这艰巨的任务好呢?
于是,他们在知道我终于开始重新参加工作之后,也就是说我开始进入了商场当售货员的时候起,他们便将心思转移到了他的儿子身上,开始为他的终身大事操心了。他们在所有四野所属公司里的那些未婚女子里暗中的物色。首先从外貌上筛选,然后再在所选项中的这些人当中暗中的了解其人的品性、脾气、爱好、修养等等。看哪个适合他们眼中的儿媳准则、而且也估计他们的宝贝儿子也会喜欢的类型。其复杂程度不亚于古时的帝王选皇后妃子。
如此忙碌了好几个月,才终于千挑万选定了其中三个青春靓丽、既开朗活泼善解人意又端庄稳重仪态万方的阳光女孩作为他们儿媳的候选人。剩下的工作就是怎样将自己意思委婉地传达给他们知道了。
宋士临首先将这三个女孩子分别从她们原先的工作岗位调到四野的总公司办公楼,一个当了自己的秘书,另两个因为都是财会专业出身,便都一起调到了总公司的财务室去,都是经常与自己有工作上的接触的,这样容易多些见面,也能彼些增进了解,于不经意之中可以将自己的计划透露给对方知道。或者,会出现最好的方式,让他们认识宋云重之后,自然而然的双方产生感情,最终水到渠成。
因此,宋士临频频的带着新秘书小舒出入各种场合,当然也带他到凤凰餐厅、夜总会就餐或唱歌等,将自己的儿子介绍给她认识。得知宋云重于某天回家的消息,甚至带着她回家吃饭,好让他与宋云重增进感情,最终擦出火花。
但是事与愿违,事情却朝着他们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因为小舒由一个下属的小小文员一下跃升为董事长的私人秘书,而且还频频的与董事长出双入对,不但公事私事董事长都会带着她,自然会引来人们的猜测,流言蜚语随之而起,并且很快的甚嚣尘上,传到了小舒的耳中。
于是有一天宋士临又叫她随他外出之时,小舒第一次“不识时务”地问他要去哪儿,是公事还是私事。宋士临倒有点愣住了。
“怎么啦小舒?”他问道。
“没什么,”小舒有点犹豫,但还是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如果是公事必须我去的,我就去,如果是私事,我看……没必要非要我去不可吧?”
精明的宋士临自然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他问道:“公事私事,真的有必要分得那么清吗?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出来,不妨事的。我做人可不喜欢吞吞吐吐。”
小舒想了想才说:“宋总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最近有关于我们的闲话呢?”
“什么闲话?”宋士临立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但仍然假装不明地问道。
“人们说我们俩的关系……不正常。”小舒红了红脸,说。
“那——你是当事人之一,你说,我们俩的关系究竟正不正常呢?”宋士临笑咪咪地说。他心想,效果终于出来了。他就是等着这么一个机会,好将自己的意图说给她听。
“我当然知道宋总你是个好老板,但是人们可不这么想的嘛!而且……”小舒欲言又止。
“你是不知道我想的是什么吧?你是担心我是那一种人对吗?”宋士临仍然笑咪咪的。
小舒红了红脸,停了好一会,但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宋总你不是那种人,但是……你最近的……最近的举动哦不!你最近的行为,不不不!怎么说呢,你最近的处事方式,对,处事方式,的确让我猜不透你究竟想的什么,所以……对不起,我不想别人破坏你的形象……”
“也不想别人以那种世俗的眼光看待如此冰清玉洁的你,对吗?而且,这还是最主要的,是不是?”宋士临接过她的话茬,打断她说道。
小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还是点点头。
宋士临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上车吧,上车我再跟你说。”
小舒虽然仍是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已经放下了心来,顺从地跟着宋士临出了门。宋士临这次没有叫司机,而是亲自开车,并将自己的想法缓缓地告诉给小舒知道。
小舒听后,捂住心口,长长地舒了口气说:“宋总,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你何必要如此复杂、如此迂回曲折呢?直接跟我说,说给我介绍个男朋友不就行了吗?搞到我还真误以为你是那些坏老板一样,想打我的主意呢?”说着吃吃地笑了起来。
宋士临拍了下自己的脑门,也哈哈地笑了起来。
“那么,如今知道了,你的意思怎样?我的儿子可以吗?够不够资格做你的男朋友呢?”
“云重哥能够做我的男朋友我当然是求之不得三生有幸了,怎能说他不够资格呢?是我不够资格才对。只是……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小舒神情虽然有点受宠若惊,但是语气却是异常冷静坚定,不卑不亢。
“你有男朋友了?可惜!我的儿子没有福气。”宋士临有点惋惜,继而自嘲地说,“都怪我太心急,没有想到这一层,以你这么一个好女孩,时至今日怎么会没有男朋友呢?那样的话我们这些男人也真太没眼光了。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不是很讨人厌呢?哈哈!”
小舒也吃吃地笑起来:“我说宋总,你也太心急抱孙子了吧?以云重哥这么好的条件,多少女孩子梦中都想着能成为他的女朋友呢!要你们做父母的操心?哪还象以前的时代那样,现在的年轻人,碰上了他自己喜欢的,说不定在哪一天突然就会对你说:‘爸爸,我要结婚了,你要当爷爷了。’还用得着你咸吃萝卜淡操心吗?宋总,这不象你呀!”
“怎么不象我了?”宋士临不解。
“做生意也好待人处事也好,你给我们的印象是一个充满智慧,而且有着非常超前意识的一个人,在对待儿女的婚姻问题上面,怎么仍然停留在六七十年代的水平啊?”小舒边善意地挖苦边嘻嘻而笑。
宋士临唯有尴尬地附和着。他心里的苦衷又怎能对小舒说呢?
鉴于这次尴尬的误会,宋士临决定改变策略,直接的如小舒所说的那样,向另外那两个女孩子展开工作。可就在这时,那两个他们选定的其中一个却传出了结婚的消息,并定于何时何地举行婚礼了。因此,目标就只有一个了。
这次宋士临慎而又慎的,在一个合适的单独机会里对这唯一的目标小月说:“小月,来这干了这段时间习不习惯呀?”
“谢谢宋总关心,还可以,只是怕干得不好。”小月应道。
当下,二人便不着边际的闲聊开了。宋士临瞅准时机,问她有男朋友了没有。
“怎么啦宋总,是不是想帮我介绍男朋友啊?”小月倒是落落大方,与他开起了玩笑。
宋士临见她反倒是先提出,自然顺藤摸瓜,说道:“不错,我正有此意,不知你意下如何?”
“真的?哇噻!我不用愁没人要了。宋总,是哪位公子呀?”小月的神情仍然象是开玩笑。
宋士临便认真地道:“小月,我是说真的,不是在闲聊开玩笑逗趣,你真的是没有男朋友呀?不可能吧?”
见他说得认真,小月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态,问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怎么没有?如果你有男朋友了,那我岂不是横插了一杠吗?如果日后介绍给你的那个人你合心意倒也罢了,如果处不来,你还不埋怨死我了?说我拆散你们原本不错的一对嘛。”
小月点点头。想了想才说:“你说的不错。”
“那你究竟有没有呢?”宋士临不依不饶地追问。
“有倒是有过一个,但如今都可以说是无疾而终了。处不来。”小月有点忧郁地说,但继而又眉飞色舞地问,“宋总,你真的要给我介绍男朋友呀?是谁呀?有没有相片?”
“当然是真的,”宋士临说,“但是我说出来你不要觉得惊讶哦!”
“说嘛!还卖关子。”
“是我的儿子,宋云重!”
小月立时张大嘴巴与眼睛,继而又恢复原先的表情,并嘟起小嘴说:“宋总还说不开玩笑,搞到我空欢喜一场。”
“我真的没有开玩笑,我是说真的。”
“你的儿子不是已经结了婚的吗?我虽然在这两年才进的公司,但也听那些老员工说那些关于我们老板家里的事的嘛!还拿我们寻开心。不跟你说了。”小月佯装生气地扭开了头。
宋士临想了想才说:“不错,我儿子几年前的确是结了婚,但如今他已经……离婚了,不,应该是已经分居许久了,离婚是迟早的事……”他本想说已经真正的离了婚的,但想到宋云重与凤凰在真正的程序上还未离婚,是瞒不了公司里的人的,如果真的离婚了,肯定会传出去的。于是便改了口。
“分居就不等于离婚,最起码,他现在就算真的与谁好上了,但毕竟不能跟这个人结婚呀!”
宋士临自然又一次尴尬收场。心想,怎么当时就没有想到将离婚手续给办了呢?不过转念一想,以当时的混乱状态,谁会想到这一点呢?反正不能做夫妻已是板上钉钉,成了铁的事实了,谁会想到这些形式上的东西呢?
因此,只有在这一次的尴尬对话中,他想到了虽然是形式上的,仍然得要去做才行,这样才符合原则。因此他便向我们提出要我们把这形式去办了,我们这才醒悟,我与宋云重迄今为止,仍然是一对形式上的合法“夫妻”!这是多么令人难堪的事情啊!
所以,当宋云重一听到这事时,不奈烦地回答道:“离什么离?这还有必要吗?”
但是,无论如何,我们总得要将这离婚手续给办了的。毕竟,我们还年轻,我们还要生活下去,我们还要重新寻求人生之中的另一半来共同渡过这余生呢。
那天晚上,当我母亲婉转地将这意思传达给我听时,我也在此时才意识到我们还必须要履行这一个手续。当时我的心刹时如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同时于这百感交集当中,感觉最强烈的,就是那如千万把刀在绞、千万只老鼠在噬咬一般,痛彻心脾。回想我的这一段恋情、这一段婚姻,如果不是这天意弄人,该是多么甜蜜幸福、多么刻骨铭心的爱恋啊!如今,竟然要连形式上的状态都不能再存在了……有时候午夜梦回,回首前事,于黑暗中甚至想过,既然上天你给了我这么一个完美的爱人,又何必将这已经错误的事实呈现给我们知道呢?就让它如此沉于海底,永远的错下去不好吗?最起码,我们不用如此痛苦、如此难堪、如此别天下之大扭啊!
可如今,除了逆来顺受,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就在我答应了母亲,而她正准备打电话联系宋云重之时,电话却响了起来。母亲拿起了电话,谈了几句,她便将电话递给了我。
“是云重。”母亲看我疑惑的眼神,对我说道。
“干什么?”我没有接话筒,问道。
“就是为了你们这手续的事。你总得和他约个时间去办了呀?”母亲敦促地仍然将话筒递给我。
我只好接了过来。
“喂!……”因为母亲在身边,我只“喂”了一声,就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倒是宋云重并没觉什么异样,若无其事地一如处理着别人的事一样。
“凤凰吗?爸妈他们说,要我们把这手续给办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就去把手续给办了吧!“
“你定个时间吧,我随时都可以去,反正现在又没干活。”我也只能装作若无其事,虽然心里乱成了一团麻。及后想想,其实人有时候在处理一些事情时,完全不用考虑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口里会无意识地跟着外在因素表达着别人想听到的东西,而自己心里却是一片空白。
“就明天好吗?”宋云重说。
“明天?好吧!你在哪里等我?”
“我去接你吧!”
“不用吧,那么远的路,我乘车去好了。”
“……好吧,我在凤凰餐厅等你。”宋云重迟疑了一会,才说道。
我母亲关切地问我要不要她陪我一起去。我想,到时与宋云重见面之时出现多么尴尬的场景也未可知,便说不用了,就让我们二人独自去将事情办了算了。母亲仍然有点不放心地看着我。我拉住母亲的手说:“妈,这么简单的事情你就让我们自己去办行了吧!我们已经不小了,会把事情处理好的。”
母亲或者也想到这一点吧,便没再坚持,只嘱咐我一切都顺其自然,不要想的太多。就各自回房睡觉了。
5
第二天八点多钟,当我父母都已经去了上班,我起床正在梳洗之时,我的传呼机响了,一看,却是宋云重用他的手提电话CALL我。我便复了机。
“凤凰吗?我现在在火车站广场,肇庆火车站。你起床了没有?”
我吃了一惊。“都叫你不要过来,我乘车去就行了嘛!”
“别说那么多了,你在家里是吧?我过去接你吧!”
“不用了,你就在广场等我吧,我打车过来。”
“好吧!”
我匆忙收拾了一下,便打了辆“面的”到了火车站广场。一下车,就远远看见我最最熟悉的曾是我与宋云重共同拥有的奔驰3.0座驾,孤单地停在广场的停车场上。
或者宋云重也看见我了,车子缓缓地朝我驶了过来。而我也朝着他走过去。那一刻,我都不知自己心里在想着什么,只是机械地、脑中一片空白地迎着缓缓驶来的车一步一步地移动着脚步。
车子在我的身边停下。我停在车旁没有动,而车里面的宋云重也没有动。有那么一会,车门缓缓的打开,宋云重钻了出来。
他走过车的这一边,为我轻轻地打开副驾驶员座位的车门。我没有抬头看他,稍一犹豫,没有坐上去,而是径直打开了后座的门,弯腰低头坐进了后座。
他无声地掩上门,想了有那么一会,才回身上车,坐到了驾驶的位置上。转过头来看我。我也于这时才拿眼神在他脸上搜索。
这是一张消瘦憔悴得让我心痛无比的脸;这是一张不再是往日红润得容光焕发、时常洋溢着笑意的阳光的脸庞。铁青的脸色,消瘦凸兀的脸骨、黯然的眼神,干涩的嘴唇,纵使如今的他已经刻意的修饰了一番,仍然掩不住这颓废憔悴的容颜。可想而知,这分别之后的近一年时间里,他过的是何等落魄饱受煎熬的生活啊!
如在往日让我见到他的这副容颜,我定然会抱住他心痛地爱抚着他责备他不好好爱惜自己的。可如今,就是表露出一丝痛怜、就是想轻轻地抚摸一下他的脸,也是不可能的啊!虽然我心中很强烈地有着这一个冲动的念头!
同样的,他也在用眼神在我身上不住地端详打量,最后,定定地出神地将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
有那么几分钟,我们都没有作声,就那么定定地对视着。
这是一个多么难以言状的对视啊!这当中包含着这半年来的思念、牵挂、矛盾、尴尬、别扭……
终于,我开了口:“不是说叫你不要再抽烟、酗酒吗?怎么不听呢?”
“我已经没有了。”他的语气有点委屈。
“那为什么把自己糟蹋成不象个人样?”我终究是掩饰不住自己的心痛之情。
他捧住自己的脸,并于镜中浏览了一下自己的面容,说:“没有嘛!这不是一样吗?能吃能睡,挺好的。”
我叹了口气。
“你自己呢?你不看看自己象个什么猫样?还说我不爱惜自己。”他回过头,看着我轻声质问道。
“我怎么啦?又不象你又抽烟又酗酒,我的生活平静安详……”
“难道这就代表你过得很好吗?”他打断我的话。
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总不能说自己过得很开心,或者说自己过得真的很不开心呀?
双方沉默了好一会,他才说道:“不管怎么样,从今以后,你都要将心放开,好好的生活,好好的生活,不要为难自己。不为谁,就为了你自己。好吗?”
“你也一样!”我说。语调一如他那般轻轻的,充满怜惜、充满关爱。
“我也一样。我保证,下一次见面,一定不会象如今这般,都几乎认不得对方了。知道吗?”
“嗯!我知道。”我顺从地答道,却于自然而然之中透露出了一丝从前在他面前时的那种撒娇般的、小鸟依人般的语气。又从他眼中捕捉到了他自心底升起那一缕欣慰之情里,察觉到了自己的心理定位于无意之中产生了偏离。连忙警觉地闪开了眼神。
“时间不早了,走吧!”我轻声道将脸转向了窗外。
“好吧!”他缓缓地发动了车子。
在民政办公室受理婚姻登记处的办事阿姨面前,我们木然地坐在一起,递上了离婚协议书。
那位阿姨也面无表情,例行公事地问我们为什么要离婚。或者她于现时这种离婚案件早已司空见惯,也变得麻木起来了吧!
“为什么原因要离婚?”她见我们相继沉默,又问了一次。
看了看我们结婚时的登记日期,又说:“才这么短的时间又要分开,都不明白你们这些年轻人,将婚姻当成了小孩子的过家家,说散就散了,一点责任都不想负,一点小矛盾就说离。想清楚了没有?”
我们都点了点头。
“接受调解吗?”她又问。
我们摇头。
“那么,你们的财产分配存在争议吗?”
宋云重看了我一眼,说:“我不要,都给她。”
我连忙摇头:“我不要,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那位阿姨不禁笑了,同时疑惑地看着我们俩:“你们究竟是来结婚还是来离婚的?”
“我们是……好合好散。”宋云重勉强地堆起一丝笑容,对那位阿姨说。
我连忙附和地点了点头。
她有点赞赏看着我们俩,以老大姐的语气对我们说:“现在离婚的事都很常见,能够做到象你们这样理智而冷静的却是很少。唉!既然你们能够如此尊重对方,能够如此宽容对方为对方着想,为什么就非要离婚不可呢?而且,凭我的直觉,你们的感情并非是非常恶劣的那一种,甚至……连恶劣都算不上,对吗?有什么不可以互相让一步呢?还有,你们还是蛮登对的一对嘛!听我的一句话,再考虑些日子才决定好吗?”
“不用了,你这就给我们办了吧!”我说道。
她有点疑惑地看了我一眼。
“我……不想拖累他,”我连忙编谎话,“我……不能为他生孩子。”
那位阿姨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继而又叹了口气说:“象你们这种情况的也确实不少,只是我说这位靓仔,生育权虽然是每一个公民都应享受的权利,但是,有许多人不是都自愿放弃吗?你看多少娱乐明星不就是不想要孩子而放弃结婚吗?有时候想想,人的一生不外乎就那么几十年,人海茫茫之中,你以为容易找到一个可以和自己一生都相濡以沫相亲相爱的另一半吗?不能要一个孩子确实是一个家庭一个婚姻的缺陷,但是,不就是一个孩子吗?多少儿孙成群的家庭,因为感情等原因不合而支离破碎。那样,难道就是一个完美的家庭了吗?它带给社会的负面影响甚至比象你们这样还要糟糕。带给家庭中的各个成员的痛苦,也是无法估量的。”她边说边观察着我们二人的表情变化。
不知怎的,我的泪就已经控制不住,涌出眼眶,滑下脸颊。宋云重焦急而有点慌乱地轻声示意我:“别这样,好吗?”
“看来,你们这一对还真有调解的必要呢!”见此情形,那位阿姨对我们说道。
我连忙拭去泪水,坚决地说:“不用了。你就别劝我了。”
她又将目光转向宋云重:“你呢?”
“办吧!我们确实已经考虑成熟了。”宋云重眼中透露出的信息也是肯定的。
那位阿姨轻轻地摇了摇头,幽幽地叹了口气。
出了门,我们二个一前一后的步向汽车,我仍然坐进了后排座位。宋云重犹豫了一下,也拉开后座的门,坐到了我的身边。
我没有掉过脸去看他,但从眼角的余光之中仍然感觉得到他是在看着我。有好一会儿,他见我仍然不言不动,也坐正身子靠在靠背上,将眼光也望向车子前方的玻璃外面的世界。
“我们走吧!”我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这局面,只好催促他走了。
他没有言语,也没有动身,只是重重地无声地叹了口气。
“走吧!”我又说。
他沉默了一会,才说:“我们都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了,而且,从今以后,要见面或许真的很难,难道真的没有必要好好的谈一谈吗?”
我沉默。是啊!是真的该好好的谈一谈了。但是,谈什么呢?我脑中一片空白。
我转脸向他,他也转脸望向我。我的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不要哭,好吗?”他轻声道。想抬手给我拭泪,但又犹豫着,毕竟,今非昔比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也不想哭,可是……”我不知该怎么说出自己的心情。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眼望窗外,说道:“上天喜欢这样捉弄我们,我们也只能接受他的安排,对吗?只是,往后的路,我真的不希望你仍然如此消沉下去,你不是我的妻子,你还是我的亲人。我同样希望你过得开开心心快快乐乐,过得幸福美满。不要让我们所有爱你关心你的人为你担心、甚至失望,好吗?”
“我没有啊,我这不是过得挺好的吗?”我辩解道。
“你看你现在的模样?还挺好。”他将司机后视镜拧向我。
“那你呢?你又不说一下你自己。”
“现在是在说你,你不要将话题岔到我身上好不好?”
一下子,我们又延续了刚见面时的“争执”。只是角色调换了过来,他先说我而我再反诘他。
“这还不是一样的嘛?”
这下他却笑了,说:“其实我们都是在关心对方,却变成了互相指责了。”
他如此一说,我也禁不住笑了,而脸上犹挂着泪痕。他定定地看着我有一会才说:“对,就是这样,笑起来才对。整天愁眉苦脸的仿佛世界末日,多不好。”
“在某种意义上说,这难道不是我们的世界末日吗?”我轻轻地说道。
他愣了愣,没有说话。
“过去的真能够可以就此过去吗?”我又轻轻的说了一句。
话一出口,连我自己都吃了一惊。为什么还会说出这一种意思来,其实心里想的完全不是一样的。但意识却不受控制,仿如鬼使神差一般。
只见他的眼神之中闪出一丝惊跳,与我对视着。我没有闪避,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
他不自禁地轻轻握住了我的双手。
我仍然没有抗拒,默默地闭上眼睛。
就在我微微的感觉到往日他那熟悉的气息侵袭我的鼻端之时,我突然的醒觉过来,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宋云重与我的唇只有一线之遥的嚅嚅而动的唇。
他也定住了。
我轻轻地抽出手,坐开了一点距离。
宋云重轻轻却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转开了脸。
有那么一会,他似乎经过调整心绪之后,才轻轻地说:“所以我说,我们有必要好好的谈一下,将心里的座标重新调整才……”说到这里,他停住了,似乎在考虑着该怎样措辞。
说是容易,但要做起来却是举步维艰。虽然这半年多来,我无时不刻不在努力着将自己从前的身份忘记掉,但每当一想到宋云重,心里就会极其自然地泛起从前的那一种发自心底的甜蜜感觉。及至醒觉如今的真切身份后,才不得不强迫自己必须忘却,不能再回忆关于这方面的东西,哪怕是就那么一刹那。只是,回忆这东西并不是你想赶走就能赶走的,它是自然而然的,于不知不觉之中,触及到的某些事情与从前的点滴有类似的东西,它就会一下子跳出来了。你越想赶它走,它越会缠绕于你的脑海之中。
当然,如今的我不能将这种感觉说出来,刚才就那么不经意地说了那样的一句话,就差点……可是,又能再说什么了呢?我只好选择了沉默。
看他也仍然搜索枯肠地想说些什么,我便止住他说道:“不要再说这个问题了,反正我们心里都明白就是了,对吗?”
他也似乎意识到再说下去会显得更加尴尬别扭,便住了口,将身体靠在靠背上,看着前方。
“我想回餐厅,还有家里看看。顺便拿些东西。”我说道。
“好吧!”
“开车吧!”
他转脸与我对视了有那么两三秒,然后点了点头,打开车门,坐到了驾驶员的座位上。
“答应我的一个请求,好吗?”他没有发动车子,也没有将头转过来,而是从后视镜中看住我,说道。
“什么事?”
“你要真的好好生活,不要再难为自己。”
“我真的没有难为自己。”说到这儿,我怕再说下去又成了刚才一样的争执,停了停,便转口道,“好,我答应你。”
“还有……”
“还有什么?你怎么变得如此婆婆妈妈了?男人老九!”我忽然学起了他的口头禅。
“是关于我们的财产问题……”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不要嘛!”
他转过脸来看住我,没有作声。我忽然意识到他的意思不是跟我争财产,恰恰相反,而是他要让给我。
果然他说:“ 我的意思是说,既然是我们的共同财产,你就得必须拥有一半的享用权,如果你不接受,我就全部将它转让出去,然后我回四野,做一个小职员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算了。你忍心看着我们一手开创的天地就如此的消失殆尽吗?”
“那你的想法呢?”我知道他的性格,而且“凤凰”那么好的生意,真要卖掉,还真舍不得呢!
“你将现在银行里的现金全都拿走,我就要现在‘凤凰’的固定资产及经营权。”他说。
“不行,你们一点的流动资金都不留,哪能维持正常的运转呢?而且我也知道,建‘凤凰娱乐城’时所欠银行的钱还有一大截没还清呢!”
“你不知道,银行里的钱我父亲早就帮我还了。如今,我们的生意又这么好,而且又不是什么实业公司需要大笔的资金周转,毕竟做饮食娱乐业的,天天都跟现金打交道,回笼快,还有如今与外面的供货商已经建立了比较牢固的合作关系,互相信任,生意这么兴旺,完全不用考虑到结帐买单时没钱支付的局面,我要那么多流动资金干什么?你担心什么呢?”
对于他说他父亲帮他还清了银行的钱,我半信半疑。但他说的也不无道理,沉吟了一会,心想,如果说真的不要这钱,他肯定会不答应。于是便说道:“我看这样吧,反正我们现在的银行户口都是联名的,就不取消它,你拿存折,我拿卡,我要用钱时随时可以提取,你要用钱时也可以随时提取,好吗?”
他想了想,点了点头说:“这样也不失为最好的一个方法了,不过换过来,我拿卡你拿存折。”
“还不是一样吗?”我不解。
“哪里一样?用卡每次每天所要拿的钱有一定的定额嘛!”
我这才醒悟。不禁笑了:“我一个女人,能要什么大钱花呢?大不了买几件衣服呀首饰呀的,还是你拿吧,到我真的需要用钱又不够时,我自然会找你要的。”
当我与宋云重二人若无其事地出现在“凤凰餐厅”里时,往日与我相对要好的而今仍然在“凤凰”干的好几个服务员都开心地围上来问这问那,说我这么长时间都不回看望一下,那么忍心丢下这里的一切不管,就那么放得心下来等等,吱吱喳喳的极是亲热。其中一个笑着说道:“老板娘,你这么长时间回都不回来看一下,就那么放心我们的老板一个人在这里吗?小心他泡妞养情人去了,你还在家里以为他在忙着赚钱呢?”
另一个忽然间想起似的看着我扁平的肚子问道:“老板娘该不是已经真真正正的当了娘了吧?难怪这么长时间不回来了。”
此话一出,登时就提醒了许多人并不深刻的记忆。因为当时我怀孕后并没有刻意地告诉给别人知道,而且似乎是立即的就搬回家中住了,相信许多知道的人都是因为我不再回来便顺口问宋云重或者陈创才得知的。但如今一提起,那几个知道的人自然会顺口的问起来了。我正不知作何回答时,陈创的出现给我解了围。因为他听到了最后那个人的那句问话。
“这么多人围在一起不用做了,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不快去干活?”陈创有点凶巴巴地道。
我连忙笑着说:“你们快点干活去吧,要不然我们陈老板就不开心了。”
那些人才吐了一下舌头作鸟兽散。至于及后她们作何猜测 ,已经是不重要了,因为,今天之后,我相信我再也不会出现在“凤凰餐厅”里了。
但是,陈创的感受我却是不能不顾及的。本来我回来是打算拿了东西就走的,如今陈创回来了,我不能当着他的面将自己的东西搬走的,因为那样他肯定会问为什么。虽然我与宋云重离婚的事他迟早会知道,但我不想让他从我的口中知道。毕竟,这终是缠夹不清的一个话题。因此,他悄悄地问我与宋云重二人是不是事情已经过去了时,我不置可否地给了他一个笑容。而且,这笑容尽量装得自然、快乐的,好让他误以为我是用笑容作答,说事情终于过去,云开月明了。因为,我与宋云重二人能够同坐一辆车回到“凤凰”来,这本身给予他的信息自然不言而喻(站在他的角度来看)。他之所以仍然问我,只不过是顺口而矣,他心中早已经认定我们“和好如初”了。再加上我的甜美的笑容,更能令他深信不疑了。因此,他开心地说要我们不要走,他将亲自下厨,使出他的拿手绝活,我们几个好好的撮他妈一顿。
我想推脱,但转念一想,一来陈创的手艺的确是一流,最对我的胃口;二来,自这之后,我想我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在“凤凰”吃饭、再也没有机会与宋云重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了。人家许多打得天翻地覆才能离得了婚的“仇恨”离婚者,在成功离婚之后都大多吃一顿分手饭,何况我们这种情况呢?于是我便答应了。
陈创于是下厨房去了。
我转身回到从前我与宋云重曾一起居住过的房中收拾东西。
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人住在这里,房间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凌乱。一切都仿如我离开时一样,只是多少有点霉霉的味道。
当我收拾到桌子面上的东西时,桌子上方的那面墙上,那幅镶着我们的结婚照的镜子与旁边的一幅字,让我真真正正的愣住了。
镜框中的我们,是多么幸福、多么甜美的笑容啊!那时候的我们……
再看那一幅字,是宋云重的手迹。是一首《满江红.悼离词》:
“缘修百世,
终共渡;
情牵数载,
美眷属。
春花共醉,
秋月互描,
恩宠缠痴忘形意,
盟证鸥鹭双飞宿。
惊回首,
千欢犹似昨。
泪如注!
青山枯,
流水腐;
日月换,
星辰故。
又孰料,
欢爱更如朝露。
莲该并蒂雨打散,
情本同归道却殊!
真无奈,
借风儿哀泣,
向天诉!!”
好一句“千欢犹似昨”!好一句“莲该并蒂雨打散,情本同归道却殊”!
回想“春花共醉,秋月互描,恩宠缠痴忘形意,盟证鸥鹭双飞宿”的岁月,只如今,“千欢犹似昨”、“欢爱更如朝露”啊!
我心一阵绞痛。禁不住轻轻地将镜框摘了下来,捂在胸口,靠在桌子上,一任泪水长流。
这时,一双手轻轻地从我的身后将我抱住。我转头,宋云重不知何时立于我的身后,也已是泪流满面。
我不禁转过身来,勾住他的脖子,投入他的怀中,放声大哭!
这是怎样的一场痛哭啊!这半年多来,多少郁闷多少不快多少痛楚多少伤悲多少屈辱,我都只能偷偷的流泪无声地饮泣。如今,哭吧!
不知过了多久,房外边响起了脚步声,我才止住悲声,松开宋云重的怀抱。他帮我轻轻的拭去泪痕,并捧住我的脸,定定地看着我的眼睛。
良久,他轻轻地在我的额上印了一个吻。
我心神一荡,但立即醒觉。不禁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在他的肩膀上狠狠的用足力气地咬了下去。宋云重的双臂也用尽全力地箍得我透不过气来。
我多想就如此的窒息过去,不再有痛苦,不再有欢乐,不再有思想,不再有生命……就如此地死去,那该多好啊!
……
“等会我们千万不能给陈创看出破绽来,知道吗?”
当我们的心绪都平息下来后,看看时间差不多得开饭了,我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我的妆容,轻轻地对宋云重说。
“什么破绽?”宋云重有点不解。
“别让他知道我们离婚的事呀!”
“可是,他迟早会知道的呀!”
“但那是在我离开‘凤凰’以后的事了,也就是说,不能让他在今天知道。我不想他缠夹不清的,也不想当着他的面解释什么,你知道,这种事怎么解释?你说。”
他苦笑了一下,说道:“这有什么?大凡离婚不外乎是谁变心了,有第三者插足了,随随便便编一个理由不就行了?”
“可是,这并没有啊!”
这下他忍不住笑了,是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又气又好笑的笑:“我说你呀,真是……都说是编嘛!谁叫你当真了?”
“可是他会当真的。”我辩解道。
“你……说你笨还真没错,”他哭笑不得,“叫你编谎话的目的自然是让他信以为真,还指望他不相信,那编来干什么?”
“可是……”我不知该说什么好。但心里总觉得这件事会有什么不妥,也就是说,心中隐约的有着某种预感,那种并不想去深想的不祥的预感。
“别可是可是了,就往我身上推好了,毕竟这方面总是男人犯错的多。而且,如果说问题出在你这边,他打死也不会相信的。在他眼中,他的凤凰是不会犯错的。”宋云重笑道。
“什么他的你的,”我打了他一下,“只是,如果他不提起,你千万不要主动跟他说,知道吗?”
6
虽然这一顿饭我们三人是在温馨祥和的气氛中吃完的,而且我也成功地将陈创支走了之后才搬离了“凤凰”,但我预感之中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还来得如此之快,就在我回到肇庆家中的第二天。下午。
其时,我正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着不知所云的电视节目,我的手提电话突然响起。是服务员小香打来的。
原来,陈创以为我这次回到“凤凰”来是再也不会走,会象以往那样坐在柜台内当我的“老板娘”的。在我将衣物搬离之后不久的晚上,他从外面回来,见宋云重也已不在,以为我们二人到娱乐城或是别的分店去走走而矣(其时我们已经回顺德的家中去了)。当时也并未太在意。毕竟我这么长时间没回来了,到处去看一下也是常情。但到第二天中午,他只见宋云重一人回到餐厅,没见我,便顺口问了句“凤凰呢?”
这本是极其随口的一句问话,可当时的宋云重不知是吃了火药还是故意要撩起争吵,他没好气地冲着陈创反问道:“你找凤凰干什么?”眼中的醋意极其夸张地流露了出来。
陈他听他的语气及看他那神情,并不是平时开玩笑的样子,虽有点愕然,但仍然以轻松调侃的语气笑道:“哟!怎么了,吃醋了?问一声你老婆也不用这么大的反应吧?你怀疑我总不会怀疑你老婆吧?”
他本以为宋云重会象平时一样豁达地还以一声“有本事你尽管泡去”或擂他一拳了事。岂知这次宋云重竟然象是谁欠了他十万九千七一样黑着个脸,没好气地指着陈创说:“我告诉你,从今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凤凰’这两个字,要不然我就不客气,谁都没情面可讲。别怪我不提醒。”
陈创哪里知道这是宋云重的圈套呢?不过他并没有那么容易被宋云重激怒,而是以为宋云重有别的什么事不顺心令到心情不好,所以会如此大火气。所以他只是愕然了一下,并没有跟宋云重计较,看了宋云重一眼便想转身离开。
宋云重知道陈创的修养极好,而且他们二人平时的感情一向不错,他这么点“较真”自然不能激怒他。所以当他大度地笑了一下要转身离开时,又早有准备地将想好的话吐了出来:“你们肇庆人没一个是好东西,女的是溅货,男的是懦夫、浓包!”
他如此指名道姓地将“肇庆人”三个字说的特别重,并不是真的立心污辱肇庆人,而是为了激怒陈创而矣。让陈创知道宋云重与凤凰已经是“恩断义绝”地离了婚。这宋云重的心中,既然我们俩已再无可能成为俩夫妻一起生活了,他最希望的自然是能有一个真真正正地、无私地爱着凤凰的男人陪她走完剩下的人生路途。而他当然也知道,陈创就是这一个最合适的人选。虽然陈创已有妻子,但他想,如果让陈创知道凤凰已经铁了心与宋云重离婚了,而凤凰又一直对陈创都有着朦朦胧胧的情意的话,难保不会弃舍现有的妻子而来追求凤凰。所以他就千方百计的想激怒陈创,同时让陈创知道他与凤凰已经是“走到尽头”了。
陈创哪里会想到他的良苦用心呢?听他如此污辱性的话都能说得出口,自然会窝火了。他转过身,对着宋云重,虽然心里有火,但还是极其克制地说:“你吃了火药吗?就算吃了火药,我可没招惹你呀,就算我招惹你,骂我就好了,别将整个肇庆的人扯进去好不好?别忘了凤凰——也就是你老婆,也都是肇庆人哩!”
“都说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这个名字,她不再是我老婆了,我跟这个人再无任何瓜葛了,以后你们俩个爱怎么勾搭就怎么勾搭!”这云重佯装勃然大怒地指着陈创骂道。
此话一出,果然陈创就立时愣住了。他重新审视了宋云重一遍,似乎有点不相信他的话。但瞧宋云重的神情却自然不是开玩笑。于是他直瞪着宋云重问道:“你说什么?你说凤凰不是你的什么人了?你说清楚一点。”
“我们离婚了,怎么样?你开心了吧?”
如果不是宋云重三番四次地一再以挑衅的语气跟陈创说话,陈创是不会发那么大的火气,以致当场就动手跟宋云重干起仗来的。而宋云重的初衷是让陈创知道了我们之间已经离婚的事实,并且让他知道我们是已经再无可能复合的、恩断义绝的那一种分离。以陈创一直对凤凰的情意,肯定会站在凤凰的角度来看待此事,一定会以凤凰的喜怒为喜怒、以凤凰的哀乐为哀乐,一定会象凤凰仇视他一样仇视这个“负心汉”的。从而会为了凤凰的重新得到幸福,而去呵护、爱怜她的。但是他没有想到在他的一再挑衅下,陈创早已是怒火中烧,当场就动起了手。
按理说,比陈创高大健壮的宋云重是不应该会输的,但一来陈创怒火大炽之下带点拼命的驾势,二来宋云重的本意就是让陈创误会自己,但没有料到陈创会动手,真的动起手来他而且没有还手,以致伤的是宋云重。
当时陈创怒斥了一声:“你把凤凰当什么人了,你自己错也就算了,为什么就赖到她的头上去?你不信我倒罢了,你别污辱了凤凰。”并用手推了他一把。
宋云重撇开他的手回骂道:“你们都不是什么好货色,你想打架是不是?”
“打你就打你,有什么想不想的。”
陈创话音末落,顺手就抄起手边的一个酒瓶,“啪”的一下就敲到了宋云重的头上。宋云重就捂着头倒下了。
在医院里我见到了头缠着绷带的宋云重,那是在他们打架后一个多小时之后了。在小香打完电话给我之后,刚挂下电话,陈创也给我打了个电话。一开口就问我是不是跟宋云重离婚了。我当时已知道他们打架而且为宋云重受伤的事正在气头上,劈头就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我离不离并你什么事?谁叫你打人了?”
“我只问你是不是离婚了。”一向对我都是逆来顺受的陈创这回却不买我的帐,仍然固执地问我。
“离了又怎样?不离又怎么样了?谁叫你多管闲事,你是我的什么人了。”我仍然气急败坏,因为当时我不知道宋云重伤得怎么样了,只知道他的头给打破了,已经送进了医院。所以完全没有顾及到陈创的感受。
“那就是说离婚是真的啦?”电话那头的陈创并没有理会我的愤怒,仍然悻悻不已的说,“我还嫌打得他不够呢,见他一回我还要打他一回。”
“你如果还敢碰他一根汗毛,我非宰了你不可。”
“谁叫他抛弃你。”陈创仍然口气强硬。
但是,当我在医院见到宋云重,用电话把陈创“骂”过来后,他的语气就不再如电话中那么嚣张了,而且当时的情形过后我想想也觉得好笑。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事,有时真是让我们这些“小女人”所不能理解的。
当时,我见到了头缠满绷带的宋云重,自然心疼得不得了,而且对陈创“恨之入骨”。
“疼吗?”我关切地问宋云重。
“当然痛了。不过没事,皮外伤而矣。”宋云重见到我,脸上的笑意很是舒坦,仿佛赢的是他伤的是陈创一般。
“这个死陈创,下手这么重,我非宰了他不可。”我边恨恨地说边掏出手提电话打陈创的电话。
“那也不能怪他,是我先挑起事端的。”宋云重为他的对手开脱。
可是我并未理会他,仍然打我的电话。
“你在哪里?你现在立刻到医院来。”我一打通陈创的电话,立时就给他下了命令。
“我没空,干什么?”
“你究竟来不来?”我的语气很是强硬。
“干什么嘛?”
“你打了人就这样算了?”
“我没错。”
“限你五分钟来到,否则……哼!”我挂断了电话。
陈创虽然极是不情愿,但还是来到了医院。
一见面,我劈脸就质问:“为什么打人?”
陈创看了我一眼,又看了宋云重一眼,说道:“他该打。”
“他哪里该打?”
“谁叫他抛弃你。”当着宋云重的面,他还是那句。
“我们的事不用你管,而且我们是双方自愿离的婚,不存在谁负了谁。”我说道。
“他不要你,他该打;你不要他,他也该打;他不要你证明他变心,你不要他,证明他让你失望让你死心了……”
“对,都是我的错,反正凤凰是不会错的,我该打就是了。”宋云重笑着插口道。
“不管怎么样,打人就不对,你要道歉。”我对陈创道。
“我为什么要道歉,我又没错。”陈创誓不低头。
“你道不道歉?”我指着陈创,霸道地说。
陈创看了我霸道的神色一眼,转脸向着宋云重。二人对视了那么十来秒,忽然二人都不约而同地漾开了笑容。
“没事吧?你!”陈创笑着问宋云重。
“没事!不过,你下手也挺重的。”宋云重摸着前额受伤的地方,笑着道。
“谁叫你。”陈创没一点的歉意,但在宋云重看来,一句“没事吧”就已经代表了一切。
我看着这两个男人,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反正感慨万千。
“我还是得问,你们俩究竟是什么回事?别耍花枪嘛!”陈创仍然不识时务地又将这话题拉了出来。
“你就别管了好不好?”我不耐烦地说。
“我看你们并不是非得走这一步不可嘛!”
“要怎样才能走这一步呢?”我反问。
“那你说,究竟为什么?我看你们感情并不坏呀?你说,为了什么?”陈创转脸向宋云重,“而且我刚才来之前听小香说,你们昨天在你们房里哭,很大声的哭,为什么嘛?”
宋云重苦笑了一下,看了我一眼,没有作声。
冷场了有好几秒,我才说道:“反正我们再不可能走在一起了,这个中的原因一时三刻也说不清楚,你就别问了好不好?到了该说的时候我们自然会说。我知道你希望我们能够幸福,但是,除了分开,我们别无选择。”我的语气早已转为温软柔和。
“究竟为什么嘛?”陈创仍然不依不饶。
“哎呀,男人老九,别这么婆婆妈妈好不好?”宋云重这时不耐烦地插话道。
陈创看了宋云重一眼,停了停才说道:“或者你们真的有苦衷,但我希望你们双方真的是迫不得已,否则,我真的不会原谅你,作为男人,你要负最大责任的。”
“好了,你先回去吧,好吗?”我说道。
“有事CALL我。”陈创丢下一句话便走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宋云重有点出神。良久,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他这个人什么都好,就一点不好。”
“什么不好?”我有点惊讶,宋云重一向都不喜欢在背后评论别人,这次怎么了?
“在爱情方面,太过自卑懦弱了。如果当年他知难而进,不顾一切的追求你,谁胜谁败,也真的不好说呢!毕竟,你们那么长久的友谊,要转化为爱情,也是水到渠成的一件事情。”
“或者是吧,要是当年他在你出现之前,就主动的将那层纸捅破,事情真的会朝另一个方向发展也未可知。但你出现之后,我知道,就算他捅破了,也是白搭的……唉——鬼使神差。”我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宋云重的一只手,坐到床沿边。
他也轻轻地回应着我。就那样,我们良久地手握着手坐在一起,我将身子轻轻的靠在他身上,久久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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