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dmin2 发表于 2011-6-17 21:05:42

爱情不过十八月

我听说,男女之间的纯粹感情一般不会超过十八个月,以后只是惯性的责任和义务。他笑着说,就让我们来证明这个理论的谬误吧。我愿意相信这样的誓言,但是——


杨川是我哥哥的同事,30多岁的王老五,还不够钻石级。我们的公司在同一栋楼上。
最近他频繁地约我出去吃饭,我正担心他对我有了别样的感情时,他解释说,他爱上了他们公司里一个年纪和我相仿的女生。由于对这个年龄段的女生不太了解,想从我这儿找点启发。
晚上我如约来到附近的上岛咖啡屋。他坐在我的对面,神色凝重,慢慢地抬起头,象是终于鼓足了勇气:“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我来不及掩饰,惊恐的表情一览无余。
他的脸随即涨红到了耳根,戏还是得演下去:“你看我这样说可以吗?”
我知道他是在试探我,我笑了:“至于那么酸吗?”
有一天晚上,他突然打来电话:“快去看中央三台的《同一首歌》,我们那个时代的老歌,多亲切呀!”我转到三台,屏幕上正在播张蔷的《爱你在心口难开》。“你不知道,我们上中学时,大街小巷都飞扬着张蔷的歌。”
我心里忽地一热,这也许是一个男人心底最珍藏最感动的东西,他希望来分享的人,一定也是他最喜欢的人。
上海的春天湿润、寒冷。偶尔的晚上,看到恋人们互相牵手取暖,我便夸张地朝手心里呵着热气,他却没有任何浪漫的表示。
曾经收到过他的只有三个字的短信“我恨你”,我不明白他为何会有这样的念头。后来才知道那天是愚人节,那么那则短信的反意是“我爱你”呢还是“我不恨你”?我们象生长在东南亚的两只毫猪,谁都怕受伤,就这样不远不近的探索着最佳距离。正应了他喜欢的那句歌词“爱你在心口难开”。
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了两张上海电视台一档娱乐节目的观众参与票。有出镜的机会我哪能放过?而他偏又是一个比我还爱出风头的人,在观众自愿上台参与的游戏中,他最踊跃。
主持人问他:“熊猫是属于动物的哪一科?”
他头一偏:“我想请我的女朋友帮我回答。”
敢情上去就是想捣乱,只有一个问题还推给台下的人。
主持人不急不躁,转向观众搜寻杨川的女朋友。我不得不站起身,这个该死的杨川,以后谁还会追我呀?
节目结束后他说他是故意把这个机会留给我的,好让我在电视上露一脸。其实我知道他的真正意图是想霸占我。事到如今,只好让他捡个便宜了。
我穿白裤蓝衫,或者素淡碎花的连衣裙,只是因为他说过那样的我再加上晶莹剔透的面容,满是安祥与诱惑。象是寂寞的鱼饵,换来的是更多男生的殷勤。我喜欢男生的示爱,是一种满足,小女生的自私,即使我不喜欢他。
我开始逐渐熟悉他的琐碎生活。他穿的鞋43码,他的衬衣42号,他的生日8月3号。就连我不经意间哼出的曲子,也全是他喜欢的老歌。相恋的日子,好象一伸手就能触到天堂。
我告诉他,日本的一家杂志社说,男女之间的纯粹感情一般不会超过十八个月,以后只是惯性的责任和义务。他笑着说,就让我们来证明这个理论的谬误吧。我愿意相信这样的誓言。
元月份,杨川被公司派往美国西雅图学习半年。走之前,他去商店买了块电子表送给我,上面调着西雅图当地时间。西雅图,因了电影《西雅图夜未眠》而充满了柔情蜜意。多么诗意的名字啊,我的思念也因此而生动起来。我们每个周都有两次长谈,先是用走之前我专门给他申请的信箱预约好时间,再去固定的聊天室,他是“汤姆·汉克斯”我是“梅格·瑞恩”。在因特网的世界里,我们的语言毫无遮拦,恣意张扬。他在大洋彼岸告诉我,他是冷血型的人,一年四季手都是冰凉,所以不敢在冬天牵我的手。
情人节的夜晚,参加完同事的婚礼PARTY已经11点多钟。出租车在上海复杂的高架桥上穿行,车里放的是颓废的王菲式音乐。城市就在我的脚下,我好象远离了上海,离杨川更近了。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有他的E-mail了,也找不到那个“汤姆·汉克斯”。远处外滩上飘来了十二点的钟声,我一直等到新的一天开始。电话铃响,是司机的。也许是她的丈夫或情人,说着些祝福的话,脸上漾满了幸福。等她接完电话,我请她试着给我拨个电话。响了,我的手机没有毛病啊!这才意识到,在这场游戏中,我的投入已经远远超出了预算。
我不敢去碰酒吧暧昧的灯光,不敢看寒风中依偎的男女,不敢想爱情会轻易在时间与距离面前败下阵来。华灯初上的晚上,我蜷缩在我们曾经的小屋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西雅图夜未眠》,感动于“未眠人”山姆对死去的妻子搁不下的情结。不知不觉中,我竟成了上海的“未眠人”。看看那只西雅图时间的电子表:23:52,我拨通他房间的电话。
“Hi,Jeniffe speaking。” 象是《西雅图夜未眠》中安妮慵懒的声音。我心里一惊,挂上电话,重拨。没错,是他的号码呀!
他后来发来E-mail解释说,一位哥们和他的女友在他那儿借住了一晚。其时我没有在电话中说过一句话,如果他那晚不在旁边,又怎么知道是我打的电话呢?
我在他邮件的回复栏里写着,山姆,我没有怀疑你,只是困惑为什么这么久没有你的消息了。你真的忙到来不及写一句问候的话吗?我和我们的孩子都需要你的安慰。
一分钟之后,我就后悔了。我是在威胁他吗?我不需要这种没自尊的爱。我试着用我的生日为密码进入他的信箱,这个懒人竟然一直没有更换我们最初设定的那个密码。那封信还是黑体字,他没有看过。我选中,删除。意外地发现信箱里最近一段时间满是一个叫Jeniffe的来信。我想起来了,是那天晚上接电话的那个女孩子的名字。随便打开一封,信上写着她晚上可能回去很晚,让杨川早点睡不用管她。
我退出信箱。他就那么坦然地每天用我的生日为密码进入信箱去收看另一个女人的信?我下意识地给他发了最后一封E-mail,提醒他把信箱的密码换掉。
第二天,我去了医院。早就听说过堕胎的痛苦,我需要手术刀在我体内的肆虐,肉体的伤痛正好可以抵消掉精神的折磨。
我用自己攒了一年的假期去旅行。逃避也好,疗伤也好,只是不想让周围熟悉的人看到我的憔悴。周庄、武夷山、黄山、苏杭,本以为旅途是理顺错乱生活的最佳时机,然而车上的录相跌岩起伏,让你甚至来不及喘息。真是不假,这是一个没有时间思想的社会。
逃不掉的是晚上,找不到麻木生活中惊心的刺激。午夜时分,睡不着觉,上网和一个叫“偷情人”的夜夜长聊。先是在公共聊天室,再是一对一的包厢。他其实没有什么吸引我的地方,只是因为他说他喜欢电影《卡萨布兰卡》《西雅图夜未眠》带给人的那种浪漫情怀。我打开他发来的Flash网页,《卡萨布兰卡》那经典浪漫的曲子再一次让我四肢无力:
I thought you fell in love with me watching Casablanca. Holding hand beneath the paddle fan in Rick's candle lit café……I guess there are many broken hearts in Casablanca.
回到上海,他要见我。我也有着想放纵一次的狠心,哪怕是错误,哪怕要付出代价,我不要再过这种没有明天的生活。“偷情人”英岸通俗,上岛咖啡浓得没有了味道,大堂里碰巧也是那曲《卡萨布兰卡》。不知道是不是“偷情人”买通了钢琴师。忽然想起了那个晚上,杨川坐在我的对面,神色凝重,慢慢地抬起头,象是终于鼓足了勇气:“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还有他的狡黠被识破后的尴尬。
我还是下不了决心,让他陪我去做头发。上海三月的天气还有些凉,在等待的时间里,他攥住我的手,温暖便铺天盖地地传遍我的全身。震颤,是那种久违了的思念。
领他回我的小屋,一切都自自然然。我的唇应和他的急切,甘愿溶化在他赤裸的胸膛上成一汪清水。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我的身体都不愿为他打开,不愿为他绽放。女人的感情总是随着身体走,原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忘了杨川,忘了他从前小心翼翼地试探,电视台里的伎俩,互联网上的热情。没办法,我骗不了自己。事实上,就连我爱上新的男人也是因为跟他有关的《西雅图夜未眠》。
我清理走房间里与他相关的一切,为他买的衬衣,送给他的领带,还有他的睡衣。然而,他的气味好象溶进了柜子里,沙发上,被子中。打开电脑,信箱里他刚刚发来的E-mail标题栏里写着“对不起,请多保重”几个字。我选中他发来的所有邮件,再轻轻点击“永久删除该邮件”,“嚓”的一声,信箱里只剩下了几封广告信。
这一天,离上一个愚人节恰好一年,离杨川第一次说爱我只有十六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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