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dmin 发表于 2011-5-28 20:28:24

探秘西西里岛木乃伊:僵硬干尸列队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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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巴勒莫,19世纪的男性尸体僵硬地列队而立。
由于地窖里的低湿度使得毛根生长部位的皮肤快速干燥,这个19世纪的巴勒莫修士的胡子得以完好保留。
皮拉伊诺镇一位教士脆得像纸的皮肤得以保存下来,全是因为嘉布遣会修士们在他死后立即对其尸体经行了干燥处理。

  撰文:A·A·吉尔 A.A.Gill、翻译:陈昊
  摄影:文森特·J·穆西 vincent j.musi  
  巴勒莫市的机场名叫“法尔科内-博尔塞利诺”,听起来像是70年代美国警匪片中警界双雄的名字,若是你不晓得这两个人名的来历,也没有人会怪你无知。这二人生前是两个不怕死的地方官,曾试图铲除西西里岛由来已久的有组织犯罪,最终都被暗杀。这里的人不愿跟外人谈起黑手党,毕竟家门不幸,也不必旁人来操心。西西里岛是个暗藏玄机之地,在首府巴勒莫发黑的巴洛克风格的街道上,你能时刻感受到这种神秘气息。这里戒备十足而不失阳刚之气,风景秀丽却发展滞后。
  西西里岛历史上的苦涩与血泪,不亚于欧洲任何一个地方。直到20世纪50年代,岛上的农民还处在西方世界最穷困者的行列。数百年来,他们艰难度日,勉强求生,还要经受无休止的世族仇杀、不公平待遇、剥削和黑道的屠戮。弥漫岛上的柑橘和香烛的芬芳从未消散,人们铭刻在心的往往却是世代相传的的仇恨。
  巴勒莫的嘉布遣会修道院外观平平,不事张扬。它坐落在一个寂静的广场中,旁边挨着一座墓地。城市的另一头,就是1992年黑手党跟博尔塞利诺治安官清算旧账的地方。修道院门外的角落里,几个小贩正在兜售明信片和导游手册;门内,一名修士坐在桌后卖门票,同时还卖更多的明信片和礼器。这一天游人稀少,修士读起了报纸。
  走下一截楼梯,经过一座木雕圣母像,就来到了地下墓穴门口。房间惊人地宽敞,屋顶很高,呈拱形,一条条长廊互成直角延伸开去。屋内空气凉爽潮湿,有股又酸又呛的味道,来自尘土和腐烂的布料。窗口开得很高,把阳光漫射成缕缕苍白的亮色,荧光灯噼啪闪烁,更是给这里蒙上了一层太平间般的阴森色彩。将近2000名死者就安歇在这里,或挂在墙上,或摆在椅子上,或躺在陈旧的棺木里。他们穿着生前最好的服装,标示出在人世从事的行当。除了我,这里空无一人。
  在欧洲,对尸体进行干燥处理和保存算是西西里岛的独门绝活。意大利其他地区也有此类现象,但绝大部分还是在西西里,这里的生者与死者之间有着更为紧密的联系。有些神父对这种保存尸体寄托哀思的方式心怀不安,把其中一些从地下墓穴里运出掩埋到墓地里。没人知道埋了多少,也没人知道这种干尸究竟有多少具。这让人不免疑惑: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做?把腐化的尸体拿来展览用意何在?
  我在死者的队列前走过,说不清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在西方文化里,死人的尸体并不是能经常得见的,失去生命的躯壳都用尸布包裹,藏于暗处。这些死者都笼罩着一种神秘气息,从身上仍可窥见其生前的处世态度及信仰。我带着一种病态的兴致检视这些尸体(原来死亡就是这样的呀),意识到活人与死人之间的最大区别就是,你可以饶有兴味地、近距离地、直勾勾地盯着死人看,活人可受不了被如此打量。然后我又想到,这里真该播放迈克尔·杰克逊的《颤栗》做背景音乐,因为这些尸体看起来实在太像恐怖片里拙劣地拼接起来的僵尸,伟大的自然之力却造就了类似低级艺术品的效果,真是既滑稽又可悲。他们张着下颌,仿佛在无声地号哭,沤烂的牙齿暴露在外,又像是带着邪恶的微笑,让人不寒而栗,空洞洞的眼窝毫无生气,萎缩的颧骨和僵硬的关节上粘连着一片片硬化的皮肤。这些人大多数个头比较小,手臂交叉着被铁丝和钉子垂挂起来以保持直立,脑袋懒洋洋地搭在肩膀上,肢体竭力模仿生前的模样,却无可奈何地渐渐腐化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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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岁的罗萨莉娅·隆巴尔多是最后一批被安置在巴勒莫地下墓穴中的死者之一。

  陈列尸体的走廊分门别类地安置着神职人员和不同职业的死者(包括医生、律师、还有两个穿着制服的卡宾枪手)。向导带我们去一条陈列女尸的走廊,说可以瞻仰一下古时候的衣着风尚。一具具骷髅披着褴褛的衣衫,衣料褪色且落满尘土,已变得污浊灰黑——没什么好瞻仰的。地下墓穴旁边还有一座礼拜堂,用来祭奠死去的处女。这些逝去的处子之灵让人格外感伤,以现在的眼光来看,让她们永世顶着这样的名号其实可悲而又残酷。当初她们入殓于此,必定是被当作了与腐朽相对的纯洁象征。
  之后我们又来到一个专为早夭幼儿而设的小礼拜堂。孩子们穿着节日盛装,像僵尸娃娃一样摆放着。有个孩子坐在儿童座椅上,膝头还抱着具小小的骷髅,可能是她的弟弟或妹妹吧。这一幕真是看得人心如刀割,同时竟又觉得诡诞可笑。
  这里跟罗马的墓窖不一样,那里发掘古墓为的是考古研究,而在西西里,尸体向来就是给人看的,为一饱眼福,看官还得缴纳一小笔费用。墓室里张贴着告示,提醒人们尊重尸体,不要拍照,想要照片的话可以向修道院买。我搞不清楚来这里参观究竟算是宗教行为还是文化行为,但可以确定无疑的是,这儿是个旅游景点。
  第一个进驻这里的最古老的木乃伊是个修士,名叫西尔韦斯特罗·达古比奥,从1599年起就一直站在自己的壁龛里。多数干尸都制作于19世纪,最开始的时候,接受这种处理的只有修道院里的修士和神父,随着时间推移,捐助人和权贵名士也步了神职人员的后尘。没人知道制作木乃伊的风俗始于何故,很可能是人们偶然发现,放在地窖里的尸体在凉爽空气和多孔石灰岩的环境中不会腐烂,而是慢慢变干,于是一套工艺由此而生。刚死的人被放入特殊的房间内,搁置在陶土板上,板下方是排水沟,尸身的体液就慢慢渗流排出,尸体慢慢干化,该过程类似风干意大利熏火腿。八个月到一年以后,再把尸体用醋清洗,穿上最好的衣服,放入棺木或者挂上墙头。
  世界各地都有保存先祖尸身的习惯,但是很少有地方会像这里一样把他们拿来展出。各种各样的人带着不同的风俗与信仰来到西西里岛并融入当地,令岛上的文化极其多样,有些古老的习俗偶尔会现出端倪,但是源头早已无迹可寻。有人提出,这也许是一种更古老的、基督教时代以前的祭典遗风,一种认为尸体具有萨满神力的信仰。并不是所有尸体都会干化,必定有一些最后腐烂了,所以那些得以保存的尸体恐怕都是仰仗上帝的旨意——在神力的庇护之下,一些人得以维持生前的模样,以示善之所向。就像圣人的遗骨被用来顶礼膜拜、助人感化一样,也许早年的人们相信这些尸身得以保存乃神力所致,以此坚定人们的信仰。又或者地下墓穴本身就是一件象征死亡的虚无主义艺术品,讲述着终将落空的人世欲望、死亡的必然性以及敛聚世间之财的无谓与愚蠢。
  后来的年月里,人们通过压注化学溶液的方法更好地保存尸体,上帝的这项工作被交接到了制尸工匠和科学家手中。一个礼拜堂里的棺材中长眠着小女孩罗萨莉娅·隆巴尔多,她看起来就像正在脏兮兮的棕色床单下沉睡。罗萨莉娅与其他木乃伊不同,她还有头发,用一个大大的黄色蝴蝶扎起来,打着卷儿垂在黄色的前额,像布娃娃一样。她闭着眼睛,睫毛依然丝丝分明,若不是周围堆着咧着嘴的骷髅、弥漫着腐烂的气息,她会被错认为一个在回家的路上打瞌睡的小孩。看着她会想到生与死的差距只在一息之间,这让人心神难定,毛骨悚然。罗萨莉娅两岁的时候染肺炎而死,她的父亲伤心欲绝,悲痛之余请来远近闻名的制尸工匠阿尔弗雷多·萨拉菲亚,让他把女儿的遗体保存下来。制成后的效果栩栩如生,哀恸之情似乎仍萦绕在那颗顶着金发的小脑袋上。在巴勒莫,人们把罗萨莉娅视为一个神奇的小天使。出租司机会问:“你看到罗萨莉娅了吗?可漂亮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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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具干尸的红披肩和黑帽子告诉人们,死者是一位神父

  萨沃卡是个寂静的村庄,房屋顺着山坡一路向上铺陈,直到能隔着岛屿东端与海相望的地方。这是一片迂回缠绕的地带,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的《教父》就拍摄于此。电影中迈克尔和他命途多舛的妻子举行婚礼的酒吧,如今仍然坐落在小广场上,跟37年前银幕上所见的别无二致,但见不到什么提及电影的明显标示。这里的人并不喜欢把自己和这部影片联系起来,我问到的多数当地人都表示没看过《教父》。山顶有座修道院,这座哥特式的中世纪建筑看起来倒更像一家青年旅社。只有两个修女,都来自印度的恰尔肯德邦,在纱丽外面罩着羊毛衫和夹克。侧房里的胶合板箱里躺着约二十多具尸体,三位科学家正在对它们进行研究。
  这是个不可思议的组合:八十多岁高龄的阿瑟·奥夫德海德,来自美国明尼苏达州,起先是位病理学家,后来转而跻身世界顶尖木乃伊专家之列;大个子德国人阿尔贝特·青克,意大利北部木乃伊及冰人研究会理事;还有个年轻的西西里人,达里奥·皮翁比诺-马斯卡利,神经紧张易激动,常常焦虑不安,热情四射,干劲十足,可能极富天份,还穿着个眉环,夹克后背上印着“Boxfresh”(英国品牌,意为“光鲜出盒”),很显然不是为反讽而刻意为之。
  我发现他正俯身于一个非常不光鲜的盒子,小心撩起一位19世纪神父的法衣。他想取一块“不太起眼”的有机物,让青克教授进行化验。“呵,这是我要的那话儿吗?”我们都把脑袋探到棺材上来,然后一致确定,很有可能就是。薄薄一片落满粉尘的袋状干皮肤落在他手里,一块半厘米见方的样本被贴上标签封存起来——反正现在神父大人要阴囊也没什么用了。
  从干尸身上我们可以窥得有关古时日常生活的大量信息——饮食、疾病、寿命长短。对几百年前的梅毒、疟疾、霍乱、肺结核等疾病加深了解,就能帮助我们在今天战胜它们。科学家们有条不紊地工作着,测取尸体的身高和年龄,检查头骨和牙齿,找寻牙釉质上显示长期营养不良的沟缝。有两个木乃伊生前患有痛风,五个得了退化性关节炎,几乎所有人都深受牙疾困扰——牙垢堆积、牙龈萎缩、龋齿和脓肿。他们还检查了干尸的腹部,看有没有遗失的器官。有一具尸体的软组织已被移除,还有的被填了一肚子碎布和树叶,其中有月桂叶,可能是用来驱散尸臭或发挥防腐功能。把干瘪的尸身填充起来能让它们看起来更有生命感。木乃伊的皮肤都有一种羊皮纸似的质感,衣服摸起来湿湿粘粘,嘴张着,露出枯槁的喉咙和皱缩的舌头,很便于检查。科学家尊重干尸,始终没有忘记他们也曾经是人,就像我们一样。但是他们提到尸体的时候还是称之为“它”,以保持一段距离,一份冷静,尤其是在给尸体拔牙的时候。
  几年前这些尸体放在地窖里的时候遭到了破坏,有人闯入墓穴,往它们身上泼绿颜料。颜料顺着脸、衣服和鞋子溅洒,把它们弄得不堪入目,与游乐场鬼屋里的恶鬼更神似了三分。有的尸体仍然存放在精致的棺材中,我蹑手蹑脚地用力掀开一个棺盖(可能一个多世纪没人动过)往里窥视。棺内的空气像一声沉重的叹息般迎面扑来,气味直刺我的喉咙——不是腐烂的气息,而是一股牛肉汤味儿,里面满是让人窒息的干枯霉斑和人体组织的细末。这是一种夸张到令人难以忘怀的气味,是静谧与悲伤酿成的毒药,是远远传来的不息祈祷的芳香,或是自责和悔罪的苦涩,让人想要抗拒却又倍感亲切。这是前所未有的体验,一种熟悉又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们永远无法确知,这些尸体对当初给它们穿上衣装、摆在这里的人们意味着什么,它们是西西里的诸多谜团之一。面对悲惨又滑稽的死亡姿态,留给我们的就只有忧心、思索和怀疑。这些干尸被冻结在人类生于尘土、归于尘土的旅途中,它们激起的情感是很难理清的——神秘、恐惧、希望、生与死的对立,都是亘古恒存的普遍主题。
  美丽小镇诺瓦拉有一座规模宏大、富丽堂皇的教堂。祭坛前方有一扇通向地下密室的暗门,只需揿动一个隐藏的按钮,电控开关就会把门打开,如同007电影中的情景。下了台阶就能看到一列壁龛,存放着衰败程度各不相同的主教尸体。他们坐着凿了些圆孔的小石椅(供体液渗流),面容僵直,像是在一起享受公厕里的放松时刻。一座摆满了头骨的高架子上有个盒子,里面装着两具自然干化的猫尸,恍若古埃及的魅影。它们困在这地下墓室里,提醒着人们:即使真有九条命,归宿也只有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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