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
着夹在草莽中的蜿蜒小径,我向南山迤逦走去。山并不高,石倒很奇,树并不挺拔,却茂密,大半是近年来栽的松、栎、山榆、五角枫;树下长满灌木和野草,有豆儿大的红果和扣儿大的黄花。我一个人走进林中。我发现,此地无蝇,也无蚊,却有那么多蝴蝶、蜜蜂,无论走到哪里,它们都在身边飞、耳畔叫。空气里,有松香味,有草木的青气,闻起来,心里麻酥酥的。岩上,一挂飞泉;下面,滴成一个不大的潭;潭边,流出一股水,扯成一条小溪。潭水,黛青色的;溪水,豆绿色的。鱼儿都露着黑色的脊梁,唼喋着小嘴,从潭里出来,游进小溪,玩儿够了,又顺小溪游回潭里。我跳进水里,濯足,洗脸,水凉而润,顿觉心情神爽。
我闭上眼,但闻泠泠的水声,细细的风声,一两声山雀儿的轻悠悠的啼啭。还有一些声音,琐琐的,纤纤的,是蝴蝶飞过的翅翼声?是小甲虫在树枝上爬行时的足音?是枯叶落花掉地时的颤动?这些声响,融合在一起,时断时续,似有若无。哦,这是天籁,恐怕自远古的洪荒时代,自人类的童年,都是这样吧?这些声音,像一个细眼儿的筛子,筛掉了尘嚣嘈杂,剩下的只有幽静。我自己似乎一下子脱却尘缘,倏忽被净化了,竟忘掉了人世的纷争,个人的烦恼,似乎也忘掉了自己的存在,忘掉了时间和空间,好像我自己物化为一棵树,一块石,和这山林成了一体……
我呆呆地坐在山石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太阳西沉了,晚霞消失了,暮霭降临了,多长时间都在恍惚迷离中过去。
夜里,在低矮的茅屋里,我睡得十分舒服,连梦境也是绿莹莹的。中间醒来,我又听到了那微妙的天籁,像一只亲切的手,轻轻拂着我的面颊,像一阵温馨的风,缓缓吹过我的心头。我还听到了大伯那均匀的呼吸声,不疾不徐地,似乎和大自然的声响有机地交织在一起了,那么和谐,那么融洽。抬头看窗外,山景是暗绿色的,一眼望不透。流水像一道银线,闪着柔和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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